男人笑着点点头,毕竟是个通情达理的文化人。
门外,陌筝最后望了一眼。
好生气派的大宅。严谨的色调精致的梁柱,从外面看也不过只见一斑,如若自己深入下去,怕是会受到惊吓吧。矮墙边的古木与门铃旁的视讯通话,古今结合得竟如此大气。唐宋的瓷器,中世纪的雕塑……任何不着边际的装饰这里都能融洽得进。同样的东西若摆在别处,不过是个笑话——美饰配豪宅,豪宅配名院,名院配正主。妓。女就算背着正版lv,也不过盗版货,还是个二手的。
低头望望自己,陌筝真是一股寒气上涌,使劲拉紧那件厚外套,忽觉这是林亚风那般强势帮自己做过的事,胸口不禁又酸气上涌。好想哭啊。秋天了,又冷了,你却不在了。
空气都受不了反差的寒意,一片片化作雾霭,迷蒙了这座城。一切的富丽堂皇都在雾气中不真实起来。
想起当年听说江岚不满于林亚风的“不求上进”,自己还奇怪得很。他若是贫下中农,自己还是不是人类?
如今才算明白。
林亚风啊林亚风,你这个不求上进的不孝子。不过无所谓,你就一辈子和我这个贫下中农混吧,顺便努力带我进入小资社会。
呵呵。
她笑。
雾迷蒙了她的眼,湿湿的。满眼的氤氲。
第三十五章·裂变的鸿沟
静好的岁月里
年华被岁月磨得光滑
光滑地裂变出一道狭长的伤
浅浅的时光
深深地感念
谢谢你给我的伤
我会带着它
等你回来治愈我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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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一切都似表面般平静该多好。事实上,一切也都如表面般平静。不出所料,林亚风没有回来。
这个大笨蛋。
每次一个人等出租回家,每次都忍受一个人的惴惴不安。不敢一个人坐公车,一个人不敢买地铁票,一个人跑回家发现连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她向来明白一个人的寂寞与不堪,也并不是到现在才明白林亚风又多重要。只是,从没想过会这样离开他,失去他。
一个人混回家,陌筝养成了奇怪的习惯——黄昏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时,她就独自在这幢小二层里兜兜转转,抚摸每一处他抚摸过的地方。他的温度他的痕迹。
然后舒心地笑。林亚风,你的心还在这里。明明还在这里。
可是我好贪心。你的人也回来,可以吗?
听完最后一遍“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陌筝忍无可忍。对自己的懦弱忍无可忍。何必每次都让林亚风主动?她要争取,要搏一搏。
林亚风,这可是你教我的。别后悔。
想罢,便已站在林宅门外。
这里令她心惧的气势仍没有变。
“谁?”
意外的林亚风的声音。自从眼睛出了问题,他就愈发耐不住原本沉静的性子,有点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无非只是想证明一点——他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我。”
门铃上的视讯甚至都没有再打开,那一个字就这样石沉大海。
陌筝死赖着不走。她知道林亚风不会让自己站死在这儿的。
可没赖几分钟,大门竟自己缓缓打开了。门旁探出了一个佣人,她记得上次见过她。
“陌小姐,进来吧。”
陌筝愣了几秒。
“先生说了一定放你进来的。”
先生?林亚风?刚才不自己打开门又是为何?这样的视讯门铃,在房里按下按钮何其容易。况且,放进来,好像是形容只小兽。
“林亚风?”
“是林董。少爷肯定不依,我只能下来开门。”
陌筝点点头,没再多说,心里却嘀咕了老半天。还少爷,这可是21世纪的平等社会!
她轻手轻脚地步入房间,那个人明明没有变,十年的鸿沟由宽变窄,又由窄变得无法逾越。倚在门口,陌筝淡淡地望着站在窗帘前的他,逆光的样子很有距离感,她望见光滑的地板上明晃晃地裂出了一道伤,上面刻着的已不再是岁月,而是现实。十年的鸿沟裂变成了现实。他们太珍惜,早已不在乎相错的十年,可如今因为这样的珍惜,也许又要相错。
“筝。”他慌了神,仍是这么叫她。为了不让她留恋,他分明不该这么叫她。可这一个字里的爱怜与无奈,又怎么抹得掉。
那么一霎那,陌筝确定林亚风是看着自己的。
她冲动地扑上前,栽进他的怀里,她感到自己的脚硬生生地踏上了那条无形的鸿沟,身子一紧。还好,没有落下去。
林亚风却轻轻地推开了她,她明明抱得很紧,可是陌筝却挡不住那一推。好重好重的一推呵。
一个踉跄,陌筝觉得自己已经跌入了鸿沟了。
“筝,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又没死。”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林亚风,你故意的吧?为什么推开我还要这样叫我……
林亚风欲言又止,无奈地望着那模糊的灰色。早担心过这样蜷缩在自己羽翼下的她,一直努力着将她放开些,可还是被自己宠坏了吧。
“回去吧。”
“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回去吧。”
“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回去吧,陌筝。”
“回去吧回去吧,你只会说三个字啊?林亚风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每次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每次都不告诉我你的打算,你当我还十五六岁的傻x啊?告诉我几个字你会死啊?会死啊!我可是会死的啊!我会死啊……”
她大吼,泪却止不住地落,落得满地的破碎。
望向林亚风的时候她特别伤心,她从没想过林亚风脸上会露出那种表情,受伤的小兔子一样的表情。
“对不起。”
什么时候地位变换了,总是重复这三个字的人变成了林亚风。风水轮流转?陌筝苦笑着想。
“那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去哪我就一起去。你不要我当你的眼,当你的拐杖也行。我们再也不回去了也行。”
“你刚刚为什么说你会死?”他担心,那样地从山坡滚下去,他怕她有个万一。
“气话罢了。”她等他的回答。
林亚风沉默了几秒,依旧只吐出短短几个字。他叫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