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已经走了好一阵了,那封战书就摆在桌上,看起来总觉得有些血淋淋的。
小凡打开门窗,屋子里那股萧瑟阴冷的味道仍始终挥之不去,为了给自己松弛一下,他打开电脑,却不知不觉地进到一个搜索网站。
呃,搜索一下也好,看看是不是最近新出台了一个“世界冤仇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就定在每年农历二月初二。小凡原本只是自我解嘲,哪知一搜之下,才知道这一天还真有个名堂,唤作“二月二,龙抬头”。
“……经过冬眠,百虫开始苏醒……”小凡一边默着那段解释,一边看着面前的两封战书,眼光逐渐冷凝到冰点。
“龙抬头?冬眠后的苏醒?嘿,看来我也冬眠得够久了,倒真该好好舒活舒活。”
舒展了几下拳脚,小凡忽然笑了。
笑得很厉害,笑得蹲在地上,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因为他实在觉得很好笑。
这个杨弈,再过几天,他们就要生死相搏了,自己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目的仿佛就是为了这个人,为了要杀死他,为了替祖师爷爷报仇,为了替天虚派雪恨。可事实上,无论是这个杨弈,还是他的祖师爷爷,小凡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而自己一生的命运就老早注定要和他们牢牢系在一起了。
难道这还不可笑么?
杨弈又作噩梦了。
同样的情节,同样的场景。只是比以往来得更逼真,他甚至能闻到火烧在皮肤上那股焦糊味……
门铃声适时地响起,把杨弈从火海中拽了回来。
“谁啊?”杨弈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推开身边那个不知姓名的女人,披起睡衣走到门口。
他心里隐隐有道期盼,是苏瞳回来了,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但潜意识却在盼着那个女人。
杨弈又失望了,从猫眼里看去,那只是一个邮差。
接过那封特快专递,他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习惯性地端详着信封。
无论是地址还是姓名都写得歪歪扭扭,像是火柴棍凑在一起,明显是寄信人有意想要隐瞒笔迹,会是谁呢?
最近遭逢的变故太多,杨弈也越发谨慎起来。
刚撕开一条缝,手机响了,杨弈走到床前拿起手机。
“杨总,我是尹天林,不好意思,星期天一大早打扰您。”
杨弈一听这话,便想着多半是上次让他调查股票异动的事有了眉目。这时他手上的信封也已经完全拆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普通的牛皮信封,他一边看信封一边应道:“没关系,有什么事?你……”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便凝固了。
那个女人并没留意这些,她是被身边那个男人起身的举动惊醒的,此时正捡起零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回忆着下一场是要去哪儿。
猛地,她像是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太对,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手机里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几个账号都是一个姓秦的女人开的,我找朋友帮忙查了一下,她是一个孤女,亲人只有一个义父,你猜她义父是谁?……喂,喂,杨总,您在么……喂……”
女人也有些好奇想知道那个答案,便回转过身子,才发现那个被叫做“杨总”的男人的目光呆滞地盯着左手上一个信封,握着电话的右手搭下来落在床上,显然早就没放在耳边听了,难怪对方的声音会突然传出来。
男人的脸一片惨白,女人在欢场混迹多年,一眼就看出他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以至于连掩饰自己情绪的心思都没有,满面明明白白地写满了“惊骇”二字,甚至“骇”的程度大大超过了“惊”。
姐妹们都说这个男人很强,强到变态,这样的强人也会害怕?
女人满脸鄙夷地撇了撇嘴,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只要他们肯给钱,她才懒得管其他闲事。
只是她也有一丝好奇,能令这个强人害怕的是什么?那个姓秦的女人?还是她的义父?
但女人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推断,因为她发现令那个男人变色的源头是来自他的手上,准确说,是他手上那封信。
信是用一个普通的牛皮信封装着,但女人仔细一看,也发现了一些古怪,信封上收件人一栏写的是“若净台启”。
若净?听起来像是个出家人的名字,怎么会寄到这里来?这里又不是什么和尚庙,莫非是寄错了?但男人大为反常的反应却分明否定了这种可能。
电话那头还在“喂、喂”叫个不停,女人实在听不下去了,轻轻走过去,试着从杨弈手里抽出那部手机,后者没有丝毫的反抗,再次证明他的心完全没在这通电话之上。
女人合上电话,自顾退出去掩上房门,她知道男人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想一些可能对他很重要的事。
女人的确很了解男人,可是这次,她却错了。
尽管那个女子关门的举动已经尽量轻,还是把杨弈从极度惊骇中震醒了过来,看着门缝里女人的背影渐渐狭窄,他突然很想把她叫住,很想开口对她说一句:“留下来,陪陪我。”
这是他第一次生出想要依赖的念头,可就是那一瞬,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发出声来。
杨弈把目光重新收回到信封上,那笔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在他小时候,被若因师兄手把手地教写字的时候,他就无数次看到师兄把这两个字写出来作范本,要他临摹。
曾经看到这两个字,杨弈会觉得很亲切,可如今却仿佛看到催眠符一般。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杨弈长吸了一口气,抖索着拆开了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