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我王登基的大日子,普天同庆,万人齐欢。整个阿鼻界沉浸在新王登基的喜庆之中,不知道喝光了多少缸美酒,不知道醉倒了多少人……”鬼灵子体内的血液流动随着语速一起加快,像是又回忆起当日那恢弘场景。
“我王也醉了,回到寝宫,就卧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就连我,虽然因为当天正好轮到当值,不敢多喝,却也偷偷尝了不少,脑子里有些懵懵的,便坐在寝宫外靠着柱子打盹。不过,那时候我倒也并不担心,我王性子一贯温厚,从不与人结仇,更何况那天是他的大日子,谁会那么不长眼,趁这时来跟他为难呢?”
“……没想到我却是错了,还真有这样不开眼的人。”
“我是被我王的惨叫声惊醒的,刚一冲进寝宫,迎面正碰上一个人,准确的说,我并没看清楚那人长得什么摸样,只是看到的一对瞳孔,一对红得比血还浓的瞳孔——血瞳!”
说到这里,鬼灵子的话音中,似乎还残留着当时的余悸。他微微顿了顿,才又接着往下述说:
“当时我身为王族近身随侍,也多少有些功法,见这状况刚自一愣,便听得我王惨呼道:‘护住圣经!’其时我也不知道圣经是什么东西,只是眼见那人手上握着这卷纸,料定是它,便下意识伸手去夺,那人的功力虽然明显在我之上,却自心虚,急切中用力一拖,经卷‘咔嚓’一声被撕作两半,我和那人手里各执一端。”
“他正要再上前来抢我手里这一半,就听见外面到处响起‘当当当’的钟声,估计是有其他护卫听到这方的响动,知道出事,所以催动了警钟,那人可能不希望宫里后援到了又再横生事端,当下挥起袍袖朝我一拂,那劲风刺得我面前一痛,眨眼功夫,那人便没了踪影。”
“我自知与那人功力相差悬殊,也不敢去追,转身正要往我王榻前去探视他的伤情,却听他嘴里念了一句奇怪的话后,竟也跟着不见了。”
“我心里奇怪,一边往我王榻前疾步跑去,一边随口将我王最后那句奇怪的话重复了一遍,哪知话音刚落,下一步,我便从寝宫跨入到这里。原来,那句话竟是进入勐德神殿的入界咒语!”
“我到了这里,还是没见到我王。而这时候我才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皮肉竟不见了,只剩下一副光架子,全身上下被一团气雾笼罩着,成了一个“透明鬼”,估计是那杀手最后那一拂搞的鬼。”
“当时的我,比你现在更茫然百倍惶恐百倍,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诺大的空殿之中,空自握着半截羊皮卷,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可怜见,我终于听到一个声音,那就是先知。先知怜我遭遇可悲,便赐我一句天机,让我在这等待一个胸口长牙齿的人,说他会进到生命之源,予我重生,而我的责任,便是好好替他保管这半卷圣经。”
鬼灵子说完,突然单膝屈地,恭恭谨谨地将那羊皮卷递送到林凡面前,敬道:“我等了一千二百八十八年,如今,终于替这半卷圣经等到它的主人了。”
林凡听得云里雾里的,手上不由自主将那残破了一半的羊皮卷接了过来,便见那圣经上面弯弯曲曲绘着一条粗黑的线,像是一条河流,河流自源头往下,在上中下游分别有几条类似支流的细线,而到了“河流”下游地带则戛然而止,显是在那杀手撕破的下卷之上。
河流自源头开始,在各个支流的分节点都有标注一些弯弯曲曲的文字,而那些文字,有的看着有形,有的则纯粹是图画一般,赫然竟是华夏上古时期流传的石鼓文!
在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世界里,皇族世代尊崇沿袭下来的神秘圣经居然是汉文所撰,这发现不由得让林凡大感震惊,从文中较多的图画痕迹看来,这些石鼓文应该是中国最早由仓颉造出的那批,所幸林凡以前在游魂族做“梦灵之子”的时候,被藏书使强灌进诸多知识,当时嫌那些没用,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场。
此时他远离家乡,乍一见到熟悉的文字,难免欣喜不已,当下便自然而然照着源头上那段话念了出来:“般密厄尼瓜……”
鬼灵子一听得这几个字,便如见到鬼一样,霍地直起关节一跃而后,旋即颤抖着右手指着林凡,不可置信地疾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入界密咒?”
“这是入界密咒么?我不知道啊,只是照着这上面的念出来而已。”林凡指着那卷圣经,莫名其妙地答道。
“你竟能认得这上面的字?”见林凡点头,鬼灵子浑身关节一阵颤抖,血液也像突然凝固了一刻。半晌,才似喃喃自语道:“天意,天意……”
随即便见他匍匐在地,双手掌心向上对着虚空拜了几拜,嘴里不住念叨着:“万能的先知啊,保佑您的子民吧……”
如此过了一阵,鬼灵子突然起身,掠到林凡身边,再次拜倒在地:“您是先知派来拯救阿鼻界的使者,便请收下我这个仆人吧。”
林凡被鬼灵子这举动一下子惊得手足无措,忙不迭地要把他扶起,手指却如触到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丝毫不能着力。无奈之下,嘴里不住嚷道:“这哪里使得?这哪里使得?……”
推脱一番,鬼灵子态度坚定,林凡也无可奈何,只得默认了这主仆的名分,心下却自惶然,对鬼灵子坦言自己目下乃是手无缚鸡之力。
鬼灵子听罢倒不介意,微微一笑道:“主人请往上看。”
林凡依言仰起头,便见一片穹顶,高阔辽然,便如天空一般。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什么稀奇。
鬼灵子见林凡面露惘然,心念一转,随即会过意,低头拱手道:“主人,请容小人冒犯。”说罢双掌一翻,将掌心齐齐对向林凡。
林凡只觉浑身一哆嗦,随即神念一清,便如春风拂面般,呼吸也似轻了许多。
“主人再抬头试试。”
林凡复又仰首,这次目力比先前不知道又强了何止千倍,便见穹顶之上,隐约有无数个小点,那些小点缀在穹顶之上,初始并不觉得怎样,看得稍久,便觉那些小点看似无序杂乱,却实又有章可循,排列斗阵,暗含无穷变幻。
林凡看着看着,便已全身心完全融入其间,自己也仿佛成了其中一粒沙尘,直似痴了。
鬼灵子看着林凡表情由无谓而至渐渐凝注,到后来神游虚空,渐渐的,整个人面色、肤体、甚至血脉,都在不知觉间有了变化,心里也自惊诧,当初自己无意间察觉到这虚空阵图,可是用了九天九夜才达到浑然如一的境界,而林凡的进境如此之快,实是出乎他意料,不过旋即一想,这人乃是先知的使者,资质悟性不同寻常也是正常,便也释然。
林凡沉浸在星移斗转之间,渐渐地,像是体内也有相应的星点隐有回应,正当其时,一阵咕咕之声自耳边传来,这声音唤回了林凡的神识,这才醒转过来。
而此时距离他入定之初,已经整整过了一天一夜,卫霓还在一旁酣然入睡,鬼灵子则盘膝坐在他身外三尺之处。
“嘎嘎……主人醒了?可有什么感觉?”鬼灵子含笑问道。
林凡试着四下活动了一下身子,竟比先前轻巧了许多,目力也更强了,头上的星点看起来更加清晰,而宫殿之东侧,有三道与墙身浑然一体的暗门也历历在目。这时他又在听到了“咕咕”之声,并像是距离自己很近。
“嗯,感觉好像换了一身筋骨一样,很舒服。不过,刚才那个……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主人体内发出来的。”鬼灵子支支吾吾地小声应道,浑身似乎微微颤抖,却又强自压着。
林凡一愣,旋即恍然,却是几日未进水米,他的“五脏庙”在抗议了。
由于从小便修炼道术,无需依靠五谷果腹,林凡几乎从没有体验过所谓饥饿,以至于对那“咕咕”之声完全陌生,如今一身真力尽失,这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饿。
一想到自己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虽然鬼灵子强自忍着不笑,林凡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装着没事,把头转向圣经。
“主人,我这就出去给你找点儿吃的吧,只是不知道主人爱吃什么口味?”
“唔……随便就好。”说实在的,林凡也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因为之前他从来没考虑过吃的问题。而这时,他的目光却无意停留在羊皮卷的一行字上,嘴里无意识地念道:“……紫津瓜……”
“紫津瓜?”鬼灵子愕然道,“这个……”
紫津瓜,这名字鬼灵子倒是听说过,不过那只是传说中的一种仙品,据说吃了可以易筋洗髓。没想到主人开口要办的第一件事竟是要找这个。
哎,先知的使者就是不一样,饿了都是拿这种仙品充饥么?可这凡尘俗世,上哪儿找这仙家极品啊?饶是鬼灵子见识不浅,一下子也犯了愁。
林凡却并没留意到鬼灵子的窘态,兀自对着面前的经卷念道:“乌里苏克宁……”
话音刚落,猛听得一阵轧轧之声缓缓而来,惊得鬼灵子和林凡齐齐跃起,再定目一看,东首宫墙之上,一处密门正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