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除灵师？”木若晴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如假包换。”楚凛光丝毫也不掩饰，直言不讳道，“除灵师，清洁工，或者叫做hunter更威风一些。”

“随便你叫做什么都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木若晴一笑，起身递回了楚凛光的名片，将那张小小的纸片放在了茶几对面，楚凛光的茶杯旁边。

“怎么？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有继续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必要么？”楚凛光收回自己的名片，半是微笑，半是威胁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木若晴手指搭在茶杯沿上，有一圈没一圈的随意转着，一边微笑着，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除灵师先生，或者用你喜欢的称呼，hunter？没错，我确实不是人类。但是，如果只是因为我不是人类这个理由，你就要除去我的话，那么恐怕是恕难从命了。不仅仅是你们人类，妖也有选择居住地的自由。”

“当然不只这一条理由了。”楚凛光又端起了茶杯，举到嘴边正要喝，又停了下来，继续说道，“如果再加一条人命官司的理由呢？就为你手上那几条人命，我也不得不除去你呀。”

“什么人命官司？我怎么就是听不懂你说的话呢。”木若晴皱着眉头问道，看她表情严肃，这次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还要继续装下去么？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楚凛光一边说，一边举起了茶杯，手一翻，将那半杯子的茶水，一股脑的倒进了花瓶中。茶水一倒进花瓶中，那原本叶绿花黄、开的正盛的一大捧菊花立即像被霜打过了的茄子似的，叶子也不绿了，花色也淡了，那里还是金秋盛开的金菊，分明是严冬里的残花，软绵绵的垂头又丧气，一点精神也没有了。

“你看，我还是待见喝热茶些。”倒完茶，楚凛光抬起头来，冲着木若晴无辜的一笑。

木若晴心下却是一凛，心想，适才自己因为不知对方究竟是敌还是友，存了个先下手为强的心思，所以趁着递还名片的机会，往这楚凛光的茶杯里下了毒，手法已经很是高明了，可以说的上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万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可是他既已察觉，却不点破，究竟是何用意？眼前这人，道行不低，言语上咄咄逼人，倘若待会动起手来，自己到底又有多少胜算可以逃了出去？

“别盘算了，你逃不出去的。”楚凛光仿佛知道木若晴的心思似的，一语道破，“早在你进来之前，我就在这房间里布上了结界。虽然时间仓促，结界力量不算太大，可也足够削弱你一半的妖力了。倘若刚才在外面动起手来，我倒也没几分胜算，只是现在以你一半的妖力，只怕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知道么，这就叫请君入瓮！”

听了这话，木若晴心下骇然，暗中试了一试，果然有了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确实如楚凛光所说，妖力被削弱了大半。

“看来你还没学会怎么在人类之中隐藏自己的妖气。”楚凛光的眼睛像把锋利的刀子似的，死死的盯着木若晴的一举一动，嘴里却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偷吃却学不会擦嘴！你的妖力那么强大，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你的存在！说吧，你掠走那些人的魂魄是要去做什么？你可不像是吞魂食魄的妖怪，没有必要掠走那么多魂魄。说出你的幕后主使来，也许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木若晴终于从话缝儿之间听出了个大概，原来是这个城市里忽然之间有大量的人离奇死亡，魂魄也不知所踪，这笨猎人一时也没个头绪，把个偌大的屎盆子就随随便便扣在了刚来这个城市没几天的木若晴头上，要自己做这倒霉的替罪羊。

明白了缘由，这话就容易说了。只见木若晴一昂头，掷地有声的说道：“笑话！我又不是阎王，要那么多魂魄做什么？一不能吃二不能用，收集着好玩么？我可没这不良嗜好！再说了，我木若晴一个人，独来独往几百年了，哪里需要什么幕后主使！”

“话都挑明到这份了，还要抵赖么！”楚凛光眉头皱起，杀气顿显，字字如刀，“本以为你是聪明人，才跟你好话好说的。没想到，你却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后悔了！”

楚凛光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运气，准备立刻发难。木若晴也是暗暗戒备。一时间房间里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房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哎呦”一声响过，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之声响起。这两声过后，房间外头就像炸了锅似的，惊叫声，呼喊声，呵斥声络绎不绝。一片杂声之中，一个女声格外尖细，以至于虽然楚凛光木若晴隔着一道门，也能在混乱之中听得清楚，只听那女声哭喊道：“魂儿！魂儿！小王的魂儿被吸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一团白色的，跟团棉花糖似的，从小王身体里飘了出来。真的，我这能看见的！”

听了这话，楚凛光先是一愣，随即垂下了手，冲木若晴略一低头，算是道了歉：“原来真不是你干的。对不住了。”

木若晴也放松下来，头一扭，顺手从花瓶里干枯了菊花中随意的抽出了一支。说也奇怪，原本已经枯萎凋谢，毫无生机的菊花，到了木若晴的手里，仿佛吃了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一般，叶子又绿了，花也艳了，整支花都舒展开来，又重新变成了娇艳欲滴的傲寒金菊。

手里把玩着菊花，木若晴不以为然的说道：“早就跟你讲过，这种夺人魂魄之类低级的事，我才不屑于做呢。话说回来，居然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犯案，还要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这股恶气，看来是非出不可了。我这就先走一步，就此别过吧！”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正好！我也正要去追那人。一起走吧。”楚凛光赶忙说道，也站了起来，却不急着出门，先探身拿起了对面木若晴的茶杯，也不嫌是别人喝过的，递到嘴边张口就要喝。

只是嘴唇还没沾到杯沿，就听到“当”的一声，接着，楚凛光只觉得手中一酥，那茶杯裂成了两半，不偏不倚，正好对半平分。茶水一下子全泼到了茶几上，马上在茶几上泛起一层均匀细白的沫子，而一片绿盈盈的菊花叶子，就漂浮在那茶水之上。

“这茶已经残了，还是改天过来换壶热的再喝才好。”木若晴甩出这么一句话，头也不会，手里依然拈着那朵菊花，扬身就出了雅间的门。

屋外还是一片混乱，刚才那个尖细嗓音的主人依然疯了似的，到处摇着别人的肩膀说她看到了灵魂出窍。而外面那一堆人，正围在一起，不知在看着什么。

木若晴仗着自己身体灵活，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挤进了人堆里。一看，原来地上正躺着个男人，穿着侍者的服饰，一动也不动。木若晴蹲下身，用手将那男人的脸翻过来，低头一看，发现正巧是刚才领自己进雅间的侍者。刚才还是一副小心恭谨的模样，现在却躺在冰冷的地上，双目圆睁，嘴巴微张，呼吸全无，已是死透了的。

“死了。”木若晴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对身后也挤了进来的楚凛光说道。

人群中一个白胖的胖子眼尖，一眼瞅见了木若晴身后的楚凛光，一筹莫展的脸上立刻像见了救世主似的，大喜过望，三步跨作两步，赶忙赶过来招呼道：“哎呀，楚先生，您在这儿哪，这真是太好了。您看您看，这个……”

“我看见了。交给我吧。你先按正常程序走，先报警吧，然后赶紧把这里的人员都疏散了。”楚凛光头也不扭，一连吩咐道。

“是是是。”胖子赶忙答应道。又陪着笑脸小心说道，“那个，楚先生，这次的费用，能不能算得少些？还有上次您丢在这里的那个，厄，那个黄纸包里的小饿鬼，能不能先收回去？那家伙已经把我厨房里的东西吃得不剩几样了，我赚得钱，还不够喂它吃得呢。这个，剩下的欠款，我一定尽快汇入您的户头里去。”

“徐经理，你我打交道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是晓得利害的。你这店面正好建在了乱坟岗上头，最是招魂引鬼的，若非我这种专业级的，是清理不干净的。到时候三天两头有鬼冒出来影响你生意可就不好了吧。再说了，我们除灵师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工作的，收得也都是性命钱，便宜的了么？至于那个小饿鬼，我现在有急事要办，顾不得它，下次来你店里喝茶的时候一并带走了就是。记住，我下次来的时候，可是要连这回的费用一起收的。”楚凛光依然头也不回，冷声冷气的说道，一番话出口，只留给那胖子点头的机会。

“啰嗦！”木若晴看不惯楚凛光的市侩气，一抬腿先自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