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木若晴全神贯注应对着面前巨大的水柱之时,侧旁几道水线悄无声息地跃水而出,不偏不斜,正巧集中那几根悬在半空之中的花藤之上,木若晴猝不及防,扑通一声从半空中掉进了水池之中,立刻就被水池中掀起的滔天大浪吞没的无影无踪。
这一下变故突然,一直待在一旁抱着双手等着看好戏的楚凛光根本没料到会出这种意外,还来不及伸手援助,木若晴已被淹没在水中了。楚凛光连连懊悔,急得直跺脚,忙摞袖子卷裤腿的准备下水救人。
还没等他走到水池边,游泳池里却又起了异样。
木若晴已落入水中,满池的水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平静的像一面打磨光滑的镜子,连丝涟漪都不再泛起。
然而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在木若晴落水的地方,水面忽然又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了,一团黑影出现在水下,并且朝着四周慢慢地延伸开来。
楚凛光走近了朝水中一瞧,见那水下的黑影原来是一团深褐色的水草一般形状的东西,伸展开来的细长纵横的脉络在水下形成了交错复杂的网络,不大一会功夫,这些水草就充斥在游泳池的每个角落里,把水下的情形遮盖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触眼所及的就是一片深褐色。
半晌不见木若晴露头,水怪虽不再兴风作浪了,却又有一大团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水草覆盖了整个游泳池,使得水中的能见度几乎为零,楚凛光不禁开始担心木若晴的安危,站在池边一跌声地喊人道:“若晴,若晴,你在哪?还好吗?若晴,若晴,你回个声儿呀。”
“别叫了,我还没死呢。”木若晴的声音在游泳池的一角闷闷地响起。
楚凛光循声望去,只见那一处地方,一阵水声过后,飘在水面上的水草鼓了起来,越鼓越高,紧接着木若晴湿漉漉的脑袋就从那一团的水草中钻了出来,黑黑的长发和水草纠结在一起,一张小脸上满都是朝下淌的水珠。
“若晴,若晴,太好了,你没事!快,快上来。”楚凛光喜出望外,连忙跑过去,伸出手,也不待木若晴回应,扯着她正忙着擦脸的手,一把就把木若晴拽出了游泳池。
一出水面,木若晴一摸脸上的水珠,弯下腰绞着长长的头发,面对楚凛光的殷勤无动于衷,对自己刚才不慎落水去很是介意,连连说道:“一时没注意,就成了落汤鸡了。这下好了,从头到尾都湿透了,待会可怎么出门呀!喂,光,我问你,我刚才落水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很难看?我警告你,这事你要是敢跟第三个人提起,我要你好看!”
楚凛光听了木若晴这半是威胁,半是担忧的话,只觉好笑,若是自己或者楚凛炎跌入水中,一定是先在意有没有受伤,会不会着凉等等健康问题,可这女子从水中出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惦记着自己落水的姿势优雅与否,还有自己事后的声名问题。
楚凛光这时才真真切切的察觉到了男性与女性之间显著的差别,原来这女的,不管她是人还是妖,都把自己的外在形象看作是顶顶重要的,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视,身为一个男子,或者说身为一个像楚凛光这样一个从来就不懂女人心思的男子,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通那些爱美的女子,大脑究竟是怎么思考问题的。
而这一点就是楚凛光与他弟弟楚凛炎之间最显著的差别了,此时若是换作了楚凛炎,必会拍着胸脯发誓,刚才木若晴即使是突然落水,那姿势之优雅,也是堪比贵妃入浴的,而之后从水草中间钻出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幅洛水女神像。
只可惜楚凛光,在女性的问题上从来就是木呐呆滞的,面对木若晴的担忧威胁,唯一作出的反应,就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并且强调似的又加上一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恰恰应证了木若晴的担心,从侧面说明了在他楚凛光的眼里,木若晴适才落水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笨拙的唐老鸭。
果然,木若晴虽然得到了期待中楚凛光的保证,听了那话,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一下子垂头丧气的,只用一双手狠狠的绞着湿乎乎的头发。
楚凛光一见气氛不好,连忙转移话题,用手指指还在水里慢慢蠕动生长,越聚越多的水草,问道:“若晴,那东西,是你弄出来的吧?是什么?”
木若晴听见问话,扭头看了一眼水中的植物,嘴角一弯,略带得意地说道:“哼,听说过胖大海么?都说那玩意一见水就会涨开泡大。其实,那种东西怎么比得上我这漫海赤潮?这漫海赤潮虽然平日里只是像瓜子仁那么大的小小一粒,可是只要一遇到水,立时就会生长蔓延,枝蔓遍布整个水域。我这漫海赤潮才是名副其实的胖大海,就算真的是整个海洋也不在话下!任那水里有多么厉害的角色,也要被它逼得无处可逃!”
听得此话,楚凛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当初没惹这丫头,如今看来真是明智之举。这丫头的火一上来了,下手还真是不留余地。还是赶紧把事情说开吧,别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楚凛光正思量间,忽又听得游泳池里有异声。两人忙回身去看,但见满池的水仿佛了烧开了的似的,一个劲的冒着泡往上翻,连带着水里那株木若晴引以为豪的漫海赤潮,也整个的往上拱。慢慢的,沸腾的水打着滚地就把整株漫海赤潮顶到了水面最上面。池水一时间分作了截然的两层,下面一层是清澈透明的清水,而上面一层则是密布漫海赤潮的浑水。
眼瞅着满池冒泡的水已经涨到了池边,可是还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渐渐的已经高出了池沿,却也不见有水漫延出来,反倒是那漫海赤潮,一点点的被下面的水顶了出来,越过池沿。紧接着,水平面忽然倾斜起来,一边高,一边与池沿持平,那水面之上的漫海赤潮一股脑的全都滑落到了游泳池外。
刚一出水,那不可一世的漫海赤潮立马就像一团被冲到海滩之上的褐色塑料袋一样,团作一团,软绵绵的滩在地上,湿乎乎流了一地的水,慢慢开始干枯萎缩,再也没有了刚才在水中的霸道。
“岂有此理!真是可恶!”木若晴眼见自己引以为豪的海中霸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禁怒道,右手一摆,绿剑祭出,杀气大盛。一顿身,一跺脚,一咬牙,就要纵身再入水中,去与那水中的怪物一决胜负。
楚凛光一看,赶紧移动身形,张开胳膊挡住木若晴去路,急急说道:“别,你先别急。先听我说,不要这么莽撞!”
木若晴被楚凛光拦住,一时也挣脱不开,只好停下脚步,不耐烦的说道:“好,我听你的。你说!”
虽说木若晴答应听他解释了,可是究竟要如何开头,楚凛光却感到很是为难,谁让自己刚开始存了个捉弄人的心思呢,偏偏木若晴还一不留心现了狼狈样,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起初的鬼胎,以她的个性,非把那漫海赤潮生生塞进自己肚子里不可,实在是危险至极。如今之计,只好循循善诱,让她自己发现,万不可说明自己一开始就是知道才保险。
主意打定,楚凛光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我总觉得,打从一开始,这东西就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你想想看,它若真的要害我们,你适才掉入水中之时,它便可以趁机对你痛下杀手,怎又会给你机会使出漫海赤潮呢?”
木若晴仔细一思量,似乎正是如此。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看着楚凛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交给我吧。”楚凛光拍着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
木若晴一撇嘴,怀疑的看了楚凛光一眼,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示意楚凛光赶紧动作。
楚凛光不再说话,转身稳步向池边走去。
木若晴退后几步,眼睛瞬也不瞬,直勾勾的盯着楚凛光的背影,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见楚凛光走到池边,对着满池池水蹲下身来,再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低声吟念起来,木若晴听不懂楚凛光究竟在低唱什么,只依着那发音,猜测是西方世界的古老咒语,想必也是他留学芬兰的杂学了。
随着楚凛光的低吟,波涛汹涌的水面开始恢复平静,之后木若晴看到,有水流开始在水面之下缓缓流动,慢慢向楚凛光靠近。接着,池边的水面平白的鼓起了两个大包,好像两枚果冻倒扣在水面之上,透明清澈,却有形有质。其中一枚果冻正面对着楚凛光,顶上一伸一缩,像是在说着什么,而楚凛光也是一张一合,依然用适才那些木若晴听不懂的话语应答着。
木若晴看了一会儿,见对方真如所说,并无恶意,而且似乎和楚凛光交流的挺好,不仅感到好奇,也走上前去,轻轻拍拍楚凛光肩膀,悄悄问道:“是什么?”
“水精灵。”楚凛光答道,“西方精灵种中古老的一族了,一般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森林峡谷中,是鱼怪的主要食物之一。这两只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水精灵通常没有颜色,透明的,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形状,混在水里跟清水一模一样,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对水有着超强的操纵力,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液态水。”
“那他们占着这里不走是为了什么?”木若晴不解,问道。
“我刚问过它们了。其实很简单,说是厌倦了旅途的疲劳,想要安定下来,不想在飘泊了。而且他们还说,现在大多数河流都污染的很严重,适宜他们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少。这里虽然小,但是漂白粉的味道散尽以后,水质还算不错,所以打算在这里定居了。“楚凛光解释道。
“不是吧,他们打算定居这里?有没有问过这里的人啊?那个宋校长,嗯?他们这个应该是叫做非法擅入吧,而且居然还要做钉子户,一钉到底?”木若晴只觉匪夷所思,没想到自己忙活了大半天,就为了这么个理由,想来真是啼笑皆非,万万不值。
“呵呵,他们哪懂得这个?水精灵的脾气很平和,轻易不会伤害人类的,而且隐藏的也很隐秘,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只要对他们没有恶意,他们是很好沟通的。”
“那你怎么知道?”木若晴抓住了楚凛光话中的把柄。
“在芬兰的时候,没事逛图书馆,偶然间在古籍珍藏室里看到了有关水精灵的记载。所以知道个大概。要说见到活的,我这也是第一次。”楚凛光毫无戒心的说道。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已开始就知道根本不用去打去杀,问题就可以解决的?而你还故意怂恿我,还害我跌进水里?”木若晴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一连串的发问道。
“呃,呃,这个,这个,我还要赶紧跟水精灵们商量一下善后问题。你头发没干,小心感冒,还是先回车里去吧。”楚凛光见势不妙,赶紧转移话题。
“楚、凛、光!”
一声凄厉的呼喊之后,无辜的水精灵们只觉突然之间有前所未有的强大杀气充斥了整个游泳馆,一片绿光闪烁之后,现场一片狼藉,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