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磺卸荚依谩!盎苹璞龉保裁唇姓飧雒郑砍ぞ靡岳矗易苁俏首约和奈侍猓墒俏颐挥姓业酱鸢浮!uツ辏颐堑诙蜗氚训戮鸸矶骱邮保以谖湛绿乩椎厍纳掷锿炔扛毫松恕k前训游疑硖謇镆黄贸隼矗苣枚嗌倬湍枚嗌佟n倚厍按髯乓搅粕矸葜っ鳎谀掣龀嫡纠锏却吠恕>驮谀歉龅胤剑铱吹搅瞬槎嗦蓿礁鲅航夥溉说健案杈缭汗愠闭胶镜南率恐弧k稍谝怀づ诺<艿钠渲幸桓錾稀n夷苤糇殴照纫丫欠浅p以肆恕k嗽诙亲由希耸票任已现氐枚唷!∷园孜扪莸萌梦也惶胰纤墒牵笨吹轿腋┥砉鄄焖保揽艘桓鑫12Γ干晕宜担骸昂伲【尤换崾前蛊绽既形尽!蔽叶运担骸昂眉一铮绻以缰绱耍欢ㄔ缇腿媚切┤嗽谠吧咸拥貌患儆啊!彼轿艺庋凳保捎谖宜祷暗挠锏鳎钏胄x桓倚Γ蛭崛蒙丝谔弁矗拖裎蚁衷谝谎!∥业比换嵛仕颐亲吡艘院螅胶镜那樾卧趺囱k艘幌峦罚鸶淳透烁鲈虑爸富庸偎档囊谎骸胺杩袷澜纭!苯幼牛镁x肆ζ抛虐胱鹄矗糜嗡堪愕纳舳晕宜担骸八侨妓拦饬耍脑系奈甯觯颐堑闹形荆业恼接选:罄矗颐悄孟露苑降恼胶臼保衔疽参恕!彼以俑┥硐蚯靶抑缓猛渥畔ジ翘祷啊n姨档溃骸拔颐窍劝阉峭丛琢艘环n颐枪ハ铝说谝幌吆偷诙撸桓鋈艘裁凰鹗А9サ降谌呤保侨Ψ椿鳎盐颐巧钡寐浠魉!?nbsp   华人小说吧m.hrsxb
‘黄昏宾果’(9)
他闭上眼睛,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口吸着气。他吸进去的都是火车排出来的黑烟。一堆力气尚存的英国、法国和美国伤兵在车门前争先恐后地想挤上火车去。我又问了他一遍:“你确定那五个人都死了吗?”他用鄙视和嘲笑的眼神看着我:“宪兵司令,你真的还在为他们着想?五个人中你希望哪一个能逃离困境?”我说:“随便哪个。别叫我宪兵司令。”他重新把眼睛闭上。我感觉得到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没办法说。小姐,也许你听了以后感到非常失望,可是我告诉你的都是实情。我不愿意撒谎瞒骗,让你存有虚幻的希望。我觉得那样做实在很卑鄙。我听到他们点到我的名字叫我上火车,救护兵也在驱赶我离去,要我不要打扰重伤兵。这时,查多罗嘴角边挂着一个即将远离世间的微笑,转头对我说:“如果我有钱的话,我很想跟你赌两个金路易,把赌注押在‘矢车菊’身上。他用一只手在雪地中堆了一个雪人。可是我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几句话。后来,当火车往后方驶去时,我拄着拐杖,跌跌撞撞,摔了十多次跤,穿越每一节车厢,想寻找查多罗的踪迹。可是此后再也没见过他。也许他不在那列火车上。也许上火车前他就断了气。死神的脾气永远不可捉摸。就拿我来说吧,我十月就退伍了,比停战协定早了一个月,可说是死里逃生。我应该为自己的好运道感到庆幸,好好享受一下得来不易的退休俸禄。结果呢,我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病床上。我在昂热市的一个医院里休养时,居然患了老百姓的病,这该死的西班牙流行性感冒。他们告诉我,我已经复原了,后遗症没什么大碍。现在,我连明天早上会不会醒来都不知道。    
未婚寡妇(1)
玛蒂尔德打开的第二件东西,是一张四边已经起毛边的纸。这就是艾斯普兰萨一提再提的、那张指挥官交给他的打字犯人名单:巴斯多施·布盖——木匠,巴黎人,一九弗朗西斯·盖纳尔——焊接工,塞纳河区人,一九五贝努瓦·诺特达姆——农人,多尔多涅省人,一九六安琪·巴辛那诺——罗纳河区人,一九一让·朗格奈——渔民,夏朗德省,一九一七在这张既没有笺头,也没有任何印章的纸下方写着几个字。左边的字体圆圆的:“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星期六晚间二十二时三十分,尔本·查多罗,下士。”在比较靠右的地方,签着“班杰明·高尔德,下士”,字体相当幼稚。玛蒂尔德重新拿起照片,毫无困难地就认出了“爱斯基摩”、“六分钱”、“那个人”和“普通法”。当她听艾斯普兰萨讲述时,心头就刻画出他们的模样,现在和照片一对照,发觉他们就跟她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只有一点不同,她没想到他们四个人都留着八字胡,另外,由于他们都很疲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站在他们旁边的玛奈克简直就像一个迷路的孩童。接着,玛蒂尔德看了艾斯普兰萨的信。信抄在紫色的信纸上,墨水已褪色成近灰色。她按照排列顺序去念,而没特别去先找玛奈克的信。有什么用?他从军的七个月中,她总共接到了他六十三封信和明信片。她每封都念过那么多遍,熟得可以一字不误地背诵出来。渐渐落入大海的太阳光透过松树,照在她房间的大窗户上,映出一片紫色的光。巴斯多施·布盖给路易·戴西尔的信巴黎阿美洛街二十七号小路易咖啡馆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前线破鼻子:如果你见到维罗,告诉她我祝她新年好,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告诉她我很难过她不理我了。告诉她如果我没生还,我临终前想的是她,是我们一起度过的幸福时刻,我生命中的美好时光。你把我存在你那里的钱交给她。我知道钱不多,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我多么希望她能有个美满的人生。我也常常想起你,好伙伴。想起我们在你酒吧台上掷骰子,你把我打得一败涂地,还有我们一起喝一杯时说的笑话——这才是我最怀念的。我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如果你有一段时间没接到我的信,不要担心,我一切都好。好了,帮我问候其他的伙伴。祝你长命百岁布盖又及:告诉你一件你听了一定很高兴的事。我后来碰到“硬饼干”,我跟他言归于好了。我们两个当初都太意气用事了。弗朗西斯·盖纳尔给戴蕾丝·盖纳尔的信塞纳河区巴尼厄镇夏提永路一八号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星期六亲爱的老婆:我知道你接到这封信一定会松了一口气。我很抱歉,可是,我这一个月来因为调防,旅途上有很多麻烦的杂事,一直没有时间给你写信。现在,我终于可以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并且相信我们一定都会时来运转。我想你一定给我的两个宝贝买了新年礼物,我可爱的珍娜芙和苏菲。我知道我不在家,新年对你来说并不是多么快乐的节日。我希望你工作的军备工厂放你两天的假,至少你可以休息休息。我身体很好,好得像一棵浓荫满枝的千金榆树,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我下面的话而忧心忡忡,因为我觉得这些话还是要交代清楚的好。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说万一(我倒霉的哥哥阿金就是个例子),别忘记你曾答应过我的话,你只要想着我们那两个宝贝,我是什么都不需要了。我衷心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好男人,你们三个可以好好地跟他过活。这个月底我就三十一岁了,你也二十九岁了。我们差不多结婚八年了。我觉得一半的生命仿佛被人偷走似的。既然现在是新年,请你至少真心诚意地替我亲你父母一次。你是知道的,我并不生他们的气,可是有的事情他们应该尽量避免张扬。就是因为很多人的愚昧无知,我今天才会落得这种地步,我的战友也一样,难逃劫数。我得停笔了,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做。我爱你,让我抱抱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宝贝女儿。谢谢你做我的老婆。你的“六分钱”贝努瓦·诺特达姆给玛丽叶特·诺特达姆的信多尔多涅省加比纳克村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亲爱的妻子:我想告诉你,以后会在一段日子里没办法写信给你。你告诉贝尔涅老爹,如果三月初我们再谈不成的话,那就算了。他卖给我们所有的肥料太贵了。不过,我想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做我们这笔生意。你告诉狄嘟,爸爸重重地亲他。任何人都不会比他妈妈更好,要乖乖听他妈妈的话,不要听别人的话,这样他永远都不会有问题。我爱你。贝努瓦安琪·巴辛那诺给丁娜·隆巴迪的信烦请龚特夫人转交马赛城受难者巷五号一月六日星期六我的小亲亲: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是不能说的,因为是军事机密。我本来以为我这次真的完了,可是现在情况好多了。如果大慈大悲的圣母愿意再保护我一次的话,我很可能有得救的希望,虽然我到现在始终没走过什么好运。    
未婚寡妇(2)
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去圣摩鸿的露天赈济园游会,在哈哈镜里看到自己像个酒桶一样胖?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像照在哈哈镜里,完全变了形。而且,你不在我身边,我简直失去了条理,老是做些糊涂事。跟乔索小子打架就不是件聪明事。要是没发生这件事,我跟你两人早就像“忧心鬼酒吧”的漂亮罗西一样,跑到新大陆去发财取乐了。我知道,你常常跟我说,过去的永远也追不回来,不用再提。我不知道你跑到哪个军区去,可是你一定到处找我,想到这个就让我心焦如焚。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渴望你在我身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丢下我不管。我坐牢的时候,每次你来看我,就好像太阳出来了一样,让我高兴得不得了。我全心全意地希望我这次能得救。我们再见面时,我一定要请你原谅我从前对你的不是。我会非常非常温柔地对待你,温柔到你必须捏自己才能相信不是在做梦,然后我会亲吻你皮肤上青紫的地方。再会了,我的明月光,我的小鞭炮,我的小火焰。我这封信是请一个战友代笔的,因为我不太会写字,而且我现在手痛不能写,但是我爱你的心意是一样的。让我亲你一下,像我们小时候在陆蓬街梧桐树下的第一次亲吻。时光飞逝,对吧?我的小亲亲。你在地狱的安琪接下来是玛奈克的信,跟一九一七年初玛蒂尔德接到的那封一模一样,因为两封信都出自艾斯普兰萨的手笔,可是信纸的颜色让她有点迷糊,还有行间的排列也跟另一封不同。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想,她觉得玛奈克似乎离她又更远了些。让·朗格奈给玛蒂尔德·杜奈的信夏朗德省不列敦角波爱玛别墅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我的爱:今天我不能亲笔写信,这封信是请一个从夏朗德省来的战友帮我写的。你的面貌很明亮,我看得到。我回来了,我真快乐。在回家的路上,我想大声地叫喊出自己的喜悦:我回来了。我想亲你,像你喜欢的那样,我回来了。我得走快点儿。明天就是星期日了,我们的婚礼订在星期一。我想在沙丘的路上大声叫喊出自己的喜悦。我听到小狗奇奇穿越森林迎向我。你跟奇奇在一起,全身穿着白衣裳,漂亮极了。我真高兴我们要举行婚礼了。我的玛蒂,我在光辉中向你走来,我想笑,我想叫,整个天空都在我心中。小船要用花环装饰好,我会把船划到湖的对岸,到那个你熟悉的地方。我听见澎湃的浪涛声,我听到风中传来你的声音,对我喊叫着你的爱情:“玛奈克!玛奈克!”我看到小木屋里点亮的蜡烛,我们两个睡在大鱼网上。等我一下,我会尽全力跑。我的玛蒂,我的爱,我们星期一就要结婚了。我曾用小刀在湖边的白杨树上,刻下我俩的誓言。那是我们的海誓山盟,可昭日月。我温柔地亲吻你,就像你喜欢的那样。我看到你漂亮的眼睛,你的双唇在光晕中,你对我微笑。玛奈克在巴斯克的方言里,“让”也叫做“玛奈克”,可是写起来却是“玛奈克斯”。玛奈克跟玛蒂尔德通信时,他们两个人都故意写错。艾斯普兰萨也没写对,可能他不知道。可是,玛蒂尔德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是苏士东人,同样也会说巴斯克方言。她以后会再问他,她也很想再回去看他。小包裹里还有最后一个谜,就是法福里上尉的信。信封和信纸都是天蓝色的,信封边是深蓝色的。笔迹看起来不像是出自一个教师之手,不管这个教师教的是谎言,还是所谓的“历史”。字体不整齐,凶悍粗鲁,时断时续,非常难认。然而,真是这样吗?一月七日星期日朋友:黎明还没到来。我刚才的笑话才说到一半,居然就被睡神虏获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们喝白兰地时,我跟你说到集邮的回忆时,提到一个名字——“维多利亚·安娜·贝诺”。我十五岁的时候,疯狂地爱恋着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王头像,只恨自己不是英国人、澳大利亚人甚或是直布罗陀人。我当时是个穷小子,比现在还要穷,买的邮票都是最便宜的维多利亚女王头像。有一次,我运气很好,居然买到了一张很漂亮的蓝色东非邮票,上面写有“安娜”两个字。当时,我不知道“安娜”是那边使用的印度钱币单位,还天真地以为“安娜”就是我心上人的第二个名字。至于“贝诺”(penoe),那更妙了。事情源于一张我只有缘看了一眼的邮票。在集邮商的店里,大家都争着抢购那张叫价很高的邮票。你知道原因吗?那是一张两便士的邮票,我让你去猜猜是哪个国家的。不知道是印刷的错误还是印刷技术上的问题,便士(pence)上面的c字变成了o字。很妙,对吧?你明白吗?我真不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在前线做什么。我一觉醒来后,曾回到“黄昏宾果”战壕去看了一下。他们很快地就松绑了,像田鼠一样在地上挖洞寻找躲避的地方。希望我这样说能让你好过点儿。对面的德国人显然接到了上级命令,在“无人之地”胡乱投了两个手榴弹,我们这边也不得不以迫击炮还击。从那时候开始,一切争战突然都停止了。当我们呼叫那五个人的名字时,只有一个人没回答,就是那个农夫。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那家伙相当没有教养。我想他们五个都还健在。    
未婚寡妇(3)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是告诉你,我一定会尽力让他们生存下来,尽管我很不愿意这样做:让我的士兵插手帮忙。跟你一样,我只希望今天赶快过去,到夜晚降临时,上级会下令叫我们去荒地上把他们弄回来。永别了,中士。我多么希望我们是在另一个时间和空间里相遇。艾提恩·法福里很长一段时间,玛蒂尔德动也不动地坐着,手肘支撑在桌上,双手靠着下巴。暮色已经笼罩了房间。她想着刚才念过的信,脑海中像走马灯似地转着各种影像。她对自己说,她明天要再把这些信念一遍。她把灯点亮,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画图纸来,用黑墨水把艾斯普兰萨说的事情记下。她记忆力很好,试着回想艾斯普兰萨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她的耳旁响着那可怜人的声音,随着他的叙述,她的脑海里展现出一幕幕的影像,清晰得就好像她亲眼目睹一样,现在,所有的经过都深印在她记忆中,像电影的胶卷。可是,她能记住多久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她要把所有事情写下来。过了一段时间,贝内迪特来敲门。玛蒂尔德告诉她她不饿,请她不要打扰她。又过了一段时间,玛蒂尔德写完了,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就着瓶口喝了两三口,脱了衣服,设法自己上床睡觉。一只夜蛾飞进房间里,顽固地一次又一次冲向床头的灯。玛蒂尔德熄了灯,在黑暗中躺着,想着维多利亚女王。她想知道这张邮票究竟是哪个国家的,上面的“便士”变成了“贝诺”。直到今晚以前,由于英国人打布尔人,她并不喜欢维多利亚女王。她以前也不喜欢上尉。然后,她流下了眼泪。玛蒂尔德十九岁七个月零八天了。她是本世纪第一线曙光升起时出生的,一九年一月一日早上五点钟。计算她的年龄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她三岁五个月又十天的时候,她妈妈因为同楼邻居的猫在门口的蹭鞋垫上撒了一泡尿,跟邻居吵得不可开交。玛蒂尔德趁这个机会,脱离了妈妈的监视范围,独自爬上一个五层阶梯凳的最后一阶,结果从上面摔了下来。后来是别人告诉她这段她小时候的冒险经历,因为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她的解释是她常梦到自己在飞,所以在真实生活中,她也想试试看。她在医院里做了各式各样的检查。除了一根锁骨破裂,几天后又自己愈合外,她既没擦破皮,也没摔破任何地方。据说,她躺在床上笑得很开心,很高兴有这么多人围在她身边为她奔波忙碌。请你听到以后忍住眼泪:玛蒂尔德此后再没走过路。一开始时,大家以为她可能受到某种心理震撼,或受到惊吓,或是在脚凳最高处时发觉她还不如一只麻雀——虽然荒谬,但不是没可能。后来又做了各式各样的检验,仍旧毫无发现,始终没办法解开她不能走路的谜。大家开始尽可能地推测,她可能开始时假装不能走路,以免受大人责骂,现在骑虎难下,为了自尊,只好装模作样到底。这些荒谬的推测甚至发展到使人哭笑不得的地步。有种说法竟是,玛蒂尔德很可能某天深夜醒来后在公寓走道上闲逛,无意中看到爸爸妈妈在亲热,又吓又窘之下,她决定不再走路。玛蒂尔德的父亲一百八十六公分高,体重一百公斤。发生意外那年,他三十五岁,身强力壮,令人生惧。那个因为胡说八道而被他打了耳光的大胡子,可能现在还在蒙帕那斯坟场和盖易特街之间游荡。当路人看到他歪歪倒倒地走在人行道上时,出于同情心,会扔给他几个铜板。玛蒂尔德的父亲不但给了那个自称为心理学家的家伙几记耳光,当然也把那些除了阿斯匹林以外什么都不懂的江湖郎中给臭骂了一顿。他拥有一家建筑公司,但为了给玛蒂尔德治病,他有好几个月把公司的事务丢在一旁不管,带着玛蒂尔德东奔西跑,四处访求名医。他们到过苏黎世、伦敦、维也纳、斯德哥尔摩等地。从四岁到八岁之间,玛蒂尔德走了很多地方,可是并没有机会欣赏各国的风土人情。她所看到的只是不同医院的窗外风景而已。最后,他们只好认命。虽然玛蒂尔德对自己的情形应该最清楚不过,他们对她的解释是:她的大脑没办法指挥腿部,因为脊髓中的神经系统到某个地方就没反应了。后来有一段时期,大家只好求神拜佛,什么都尝试,包括求灵、巫术、在玩具娃娃身上刺针、煮四瓣的三叶草汤和洗泥浆澡等等。玛蒂尔德十岁那年,他们甚至还请来一个人给玛蒂尔德进行催眠。结果玛蒂尔德突然站了起来。她妈妈说她走了一步,她爸爸说她走了半步,她哥哥保罗什么也没说,他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玛蒂尔德后来倒在她爸爸的臂弯里,最后他们得叫消防队员来才能把她弄醒。她从小就非常有自尊心,现在更是尽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一些日常生活中必须单独处理的事情,除了洗澡外,其他事她绝对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她一定曾遭到不少困难,也一定多次摔跤弄痛过自己。但是经过这些经验后,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如果有能让她支撑依靠的东西,她总是能充分利用自己的双臂和双手达成目的。这些细节都不算太重要,而且相当烦人。玛蒂尔德有别的生活内容,美丽而多层次。就拿绘画来说吧。她用大幅的画布作画,预备将来有一天开画展,让大家都能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画花,而且只画花。她喜欢白色、黑色、大红色、天蓝色和奶油色的花。她对黄色的花有偏见,可是凡高也有同样的问题,而凡高又是米勒的仰慕者。对她而言,米勒的花永远在温柔中带着一丝残酷,在黑夜的时光中展现出轻快活泼的一面。    手机小说阅读m.hrsxb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未婚寡妇(4)
当她躺在床上,思绪可以天马行空似地奔腾时,她常幻想自己是米勒的曾外孙女。米勒那个风流人物跟她浪荡的曾外祖母生了一个私生女。这个身材高挑、梳着麻花髻的私生女在白堂市过了一段充满了风流韵事的快乐生活,在肺结核病治疗好后,于十六岁那年勾引上了玛蒂尔德的外祖父。如果有谁不相信这个故事,那就算了。玛蒂尔德的另一个生活重心是猫。玛蒂尔德自己有六只,贝内迪特有一只,西尔万也有一只,所以别墅里共有八只小宝贝,而且时时有小猫出生,他们就送给值得信任的朋友们。玛蒂尔德的猫分别叫做老大、老二、老三、小美人、偷儿和贾克师傅。每只猫都各有特点,没有两只是一样的,惟一相同的是它们都受得了玛蒂尔德的脾气,从来不会对她横眉竖目。贝内迪特的猫叫做卡蒙贝儿,是猫儿中最聪明的一只,也是最贪嘴的一只,因此被逼着节食减肥。西尔万的猫叫做杜兰德,目中无人,连自己的女儿小美人也丝毫不理不睬,使得小美人非常痛苦,跟在它尾巴后寸步不离。对未来存有惧心的玛蒂尔德总希望猫儿们能活得比她长。波爱玛(保罗和玛蒂尔德两个名字的缩写)别墅还住了一只狗,名叫鹰嘴豆,是只比利牛斯山种的牧羊犬,双耳全聋。鹰嘴豆早上的时间都用来追逐松鼠,专门找它们麻烦。有人进门它不叫,倒是有人离开时它会乱叫一通。剩余的时间它就睡懒觉,一边睡一边放屁。每次贝内迪特听到它放屁,就一定会说:“听狗放屁,我笑眯眯。”玛蒂尔德的另外一个生活内容是战争的时候,从邻城苏尔兹来跟她求学的孩子们。这些学生原来的老师都在战场上打仗。刚开始时有十二个,后来增加到十五个,年龄从六岁到十岁不等。玛蒂尔德把别墅里的一个房间改装为教室,在里面教他们写字、算术、历史、地理和画图。七月十八日,在她成为未婚寡妇一年多后的一天,她让学生们在母亲、市长和神父面前表演了一小段莫里哀。在剧中表演被丈夫虐待的小桑德琳,当邻居侯贝尔出面干涉时,忘了原本应说的台词:“我就喜欢被丈夫打。”反而自己创造了一段新台词:“如果我喜欢丈夫打我,又关你什么事?”“啪”的一声,她打了饰演侯贝尔的爱克多·马赛特一记耳光。才刚打完,她立刻用手捂着嘴,纠正自己说:“不是这样说的。我要说的是,你最好别来管我家闲事。”“啪”的一声,她又打了爱克多一记耳光。接着又马上改嘴说:“还是不对,我应该说,如果我喜欢挨丈夫的打,你又能怎么样?”“啪”的一声,又打了爱克多第三记耳光。爱克多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来,回打桑德琳一记耳光。两个母亲都出来帮忙,最后以殴打结束,就像雨果的历史剧《艾那尼》中一样。自从“生病”以后,也就是十五年以来,玛蒂尔德几乎每天都有康复活动要做。她父亲、母亲或者西尔万总是轮流替她的腿做按摩。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仙诺士镇一个叫做布朗秋的土法接骨医生,每星期骑着自行车来三次,每次都在早上九点整来帮她做运动。她或躺着,或趴着,由布朗秋给她按摩肩膀、脖子和脊椎。现在布朗秋已经退休了。自从停战协定以后,一个来自不列敦角的游泳教练接替了布朗秋的工作。乔治·戈尔努没有布朗秋那么准时,可是肌肉结实,力气比布朗秋大得多。戈尔努曾经参加过阿基坦区的游泳冠军大赛,战争的时候在海军部队当游泳教官。他沉默寡言,留着八字胡,对自己的成就相当骄傲。刚开始时,玛蒂尔德不好意思让他全身乱摸,甚至包括臀部,然后她渐渐习惯了,就跟所有别的事情一样。不管怎么样,让他拨弄总比在医院受苦受难好得多。她闭着眼睛让他全身揉弄,想像着乔治·戈尔努一边搓揉,一边欣赏她的身材,最后欲火上升,不能自已。有一次,他对她说:“我见过的可多啦。你身材的确好得不得了。”此后,玛蒂尔德不知应该叫他“亲爱的乔治”、“我最亲爱的乔治”还是“阿乔”。玛蒂尔德的确长得不错,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她有一双跟她母亲一样的大眼睛,时灰时绿,视天气而定。鼻子挺直娇小,一头长长的浅棕发。至于身高,她得自父亲的遗传。当她全身伸直时,有一百七十八公分长。据说是因为她躺的时间很多,所以才有那么长。她的胸部非常健美,圆而重,像丝一般柔软。玛蒂尔德自己也深以为傲。当她轻轻抚摸乳头时,非常希望能有一个人爱抚她。这时候她只好自怜自爱。就像她想像中的曾外祖母一样,玛蒂尔德自己也是个喜欢调情的女子。在入睡前,她总要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情景,有时候一个比一个虚幻。不过,这些幻想总是围绕着一个简单的主题:她是一个陌生人的俘虏,可是她永远没有真正见过这个陌生人的真面目。这个人掀开她的衬衣,怀着拥有她的强烈欲望,抚摸她、威胁她、脱光她的衣服,一直到她屈服为止,就像她心底企望的一样。肉体欲望的快乐是如此强烈,玛蒂尔德几乎不需要一直进入幻想的最深处就能得到满足,她有时候觉得那种极端、尖锐的快感甚至会一直传到腿部去。她对自己能体验这种快感感到非常骄傲,因为至少在刹那的永恒中,她跟别的女人是一样的。自从她得到未婚夫失踪的消息后,每次玛蒂尔德自慰时都尽量不去想到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玛蒂尔德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惭愧,很不喜欢自己这样做,并且发誓绝对不再为陌生人打开大门。从前,当她还没跟玛奈克发生关系以前,或者当他在前线作战时,她每次自慰时想到的都只有玛奈克,没有别人。    华人小说吧m.hrsxb
未婚寡妇(5)
玛蒂尔德睡觉的时候常常做梦,有甜蜜的梦,也有噩梦。有时候,她醒来时还能记得梦中的情景。她知道她在巴黎的街道上、在乡下、在奥赛格森林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她从一列火车上下来,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火车站,可能是为了寻找玛奈克吧。结果火车载着她的行李驶离了,没有人知道火车开到什么地方去,故事简直复杂极了。她父母现在住在奥特尔镇的拉封登街上。她有时候梦到在父母家的大客厅里飞翔,紧紧地靠在客厅的天花板上,在水晶吊灯中穿梭,时上时下,飞个不停。等到醒来时,总是累得汗流浃背。够了,玛蒂尔德已经把自己介绍了一番,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继续说上几个钟头,而且一定一点都不枯燥,可是她并不是在这儿要讲述她生活中的点滴给我们听的。阿里斯第德·朋密尔今年二十七岁,头发卷卷的,有深度近视,家住圣文生·第罗斯。一九一六年,他跟玛奈克在同一部队,他是厨房里的炊事员。秋天的战役结束后,他趁着休假的机会来看玛蒂尔德,为她带来了一些有关她未婚夫的好消息、一张他咧着嘴微笑的照片和一副他跟某个战友用东西换来的耳环,至于是用什么东西交换的,阿里斯第德并没有说明。听他的讲述,似乎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包括正在打的战争在内。可是,玛蒂尔德接着问了他一些他没准备的问题,他变得面红耳赤,眼镜上布满水蒸气,支支吾吾地换了话题。他告诉玛蒂尔德夏天发生的意外事件:当时玛奈克的身上如何沾满了战友的血,他如何扯掉自己的衣服,如何全身赤裸地被抬回后方。他也讲到玛奈克因故意服毒装病被军事法庭审判的事件,审判官如何从轻发落,还有后来玛奈克无缘无故发抖等症状。几个月过去了,四月十七日那天,玛奈克的父母正式接到他们儿子去世的消息,阿里斯第德也刚巧休假回来,跟仙诺士镇一个伐木商的女儿举行婚礼。他的岳父也就是他原来的老板。玛蒂尔德只能在他步出教堂时跟他讲上两分钟的话。他说,他很为玛奈克的遭遇感到难过,玛奈克实在是个好青年。可是由于他自己不上前线作战,只待在厨房的炉灶边做大锅饭,所以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清楚。说完后,他就保持沉默,站在据说会保佑婚姻天长地久的雨中。过小的军服紧紧包在他身上,可能今晚的新婚之夜也不会脱下来,说不定紧急命令一下来他就得赶回去报到。玛蒂尔德看到他这种态度,自然气得把他臭骂一顿。他呢,什么也不说,低着头,雨水顺着头发不停流下来,眼睛盯着鞋尖,无言地承受着一个不邀自来的客人的咒骂,一直到西尔万出现,把恶形恶状泼妇似的玛蒂尔德带走,带回家去,带得离他们远远的。今年退伍下来以后,阿里斯第德又回去做他的采树脂工人。可是自从他成了老板的女婿以后,就开始跟老板闹意见,甚至两人大打出手。结果阿里斯第德的眼镜撞破了,他岳父的额头也撞裂了一条缝。贝内迪特向来是玛蒂尔德的地方新闻来源,根据她的报道,阿里斯第德一怒之下,准备带着怀孕的妻子和两个拖着鼻涕的小鬼头出外谋生,移居他乡。贝内迪特学着那些久经战火洗礼的老兵,摇着头说:“没有好结果哦!”有时候,玛蒂尔德坐车去港口或去湖边时,会在路上碰到阿里斯第德。他只是很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然后把头转过去,继续踩着自行车前进。现在,玛蒂尔德听了艾斯普兰萨的讲述以后,不再敌视阿里斯第德了。她现在了解,从他结婚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他故意保持沉默是为了让玛奈克故乡的父老对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她想去看他,告诉他她明白了,请求他原谅她的粗鲁行为和语言。她要告诉他不用再感到为难,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坦白告诉她。乔治·戈尔努一边用游泳健将的大手搓揉她,一边回答她的问题:“阿里斯第德?今天你找不到他的,他进森林去了。不过,明天的水上比武大赛,我们两人同一队,你可以到运河边,把他从水中捞上来。”第二天是个星期天,西尔万开车送玛蒂尔德到布第高河边,然后展开手推车,把玛蒂尔德安顿在一把遮阳伞下。到处都是旗帜、鲜艳的颜色和嘈杂喧哗的声音。很多远道而来的人散布在各处,甚至跑到搭在运河上的木头天桥上,结果警察不得不把他们驱离。大人呼朋引伴,小孩互相追逐,小小孩坐在婴儿推车里,被像是来自非洲的太阳猛烈照晒着。这场水上比武大赛是一船对一船的。当穿着白色针织上衣和长裤的阿里斯第德因掉入水中多次而被除名时,西尔万把他带到玛蒂尔德面前,除了眼镜之外,阿里斯第德全身湿淋淋的。他对自己被其他选手打败的事实似乎不太在意,说:“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下,被打败才算运气好。”玛蒂尔德要他把她推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他们在松树下找到一块荫蔽的地方。他蹲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开始讲述另一段故事。我最后一次看到玛奈克大约是十一月十六日那天中午,在索姆区旁一个叫克雷利的小镇。虽然我已经跟他不在同一个防区,可是在我们炊事营里,坏消息传得永远比好消息快。当我看到他手臂吊着布条被带走时,并没有觉得太奇怪,因为我从传闻中得知,他是用了种什么方法,让对面的德国哨兵对他的手射了一枪。    
未婚寡妇(6)
他们找到一个残破的谷仓,把他关在里面,外面派了三个兵守卫,等宪兵来把他押走。到了下午两点左右,我对士官说:“他是我的一个小同乡。我开始工作时,他还是个背书包上学的小孩儿呢。请你让我去看看他。”士官答应了我,让我代替了三个守卫中的一个。关玛奈克的谷仓是法国北部典型的农村建筑,全部用实心砖盖的,里面横七竖八地架着粗重的梁木。谷仓非常大,被关在里面的玛奈克看起来很瘦小。他靠墙坐着,从谷仓屋顶破洞中射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把受伤的手臂放在肚子前,手臂上绑着临时凑合的绷带,沾满了血,已经相当脏了。我问另外两个守卫:“看他这副凄惨的样子,为什么他们要把他关在这里呢?”那两个士兵什么也不知道。我当然尽力安慰玛奈克。我告诉他,事情没那么严重,他们会送他到救护队,军医会妥善治疗他的伤口等等。我还告诉他,军事法庭已经取消好几个月了,他应该不会被判什么重刑,军方一定会派一个律师帮他辩护,法官会考虑到他还年轻等等。说到最后,他微笑地对我说:“真的,阿里斯第德,我没想到你口才这么好,你才应该当我的辩护律师呢!”他的律师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很多天以后,一个从苏山镇回来的人告诉我说,在那次审判中,为“矢车菊”一干人辩护的是一个炮兵上尉,对司法诉讼程序非常熟悉,可是他没有提到那个上尉的名字。我和玛奈克说了很多话。我们谈到家乡,谈到你,谈到战壕里的大小事,谈到那个逼他走上绝路的该死中士。还谈了什么?我不完全记得,我只知道我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个该死的中士?那个人我倒认识。他叫做盖任,是奥佛涅省人。一个趾高气扬、一心只想升官的家伙。他简直坏到,杀人完全不眨眼,如果他没在战场上送命的话,应该可以升到二星中将。最后来了一队轻步兵,把玛奈克送到救护队去,在那里他们替他开了刀。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把他一只手切掉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很难过,可是,让我更难过的,是听到他被判刑的坏消息。营里的每一排都宣读了他的判决书,可是我告诉你真话,我不相信他们会真的把他处死,没一个人相信军方会这样做,大家都认为班卡雷总统一定会宣布大赦。我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共有二十八个士兵因自残的罪名接受审判,其中十五个被判了死刑。这可能是因为军方要杀鸡儆猴,警告大家绝对不要效法。倒霉的玛奈克生不逢时,没有选对时辰。就算这样,生命中的事情也很难预料。四个月后,我们军营里四分之三的士兵都在克拉隆之役牺牲了。我算是命大,因为眼睛不好的缘故,军方把我调到别的部门,那时候已经不在那个营里服役了。结果一直到退伍以前,我剩下的时间都在为战死的弟兄们制作棺材。玛蒂尔德小姐,请不要再生我的气。我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对你说,什么都没有对别人说,甚至没有对我太太提起这回事,是因为我没办法开口。当玛奈克被带走时,我紧紧拥抱他,我可以对你发誓,我心中真是难过极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绝对不要跟家乡的人提起。”其实,就算他不嘱咐我,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为什么我还要到处去张扬,增加他父母、还有你的痛苦呢?人们总是很愚昧的,就连我们的家乡人也一样。他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而会乱说玛奈克的坏话。玛奈克已经够惨了,如果他也死了,那要归罪于战争,就跟其他的阵亡士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