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为了“辛巴”以后,我下班的时间有了点改变。
闭馆的时间倒是没变,还是那样。但是,要从一条鱼,重新再回到人的世界,是需要些时间的。
我和“星期五”水淋淋的从鱼池里爬上来,像两个遗尿症患者,带着一溜水渍回到我们
各自的更衣室。还记得那层保护皮肤的涂料吧。那是件特别麻烦的事。经过将近一天的浸泡,它变得粘粘糊糊的,几乎和皮肤长在了一起。生了根似的。这种涂料,它有个特点。就像中国药理学上的“以毒攻毒”。身上套着那层米白色鱼皮时,它确实能起到保护的作用,但一旦重返人形,那可一定要把它彻彻底底清洗干净。要不,轻则会引起皮肤过敏,严重些,什么糜烂呀,溃疡呀,就像得了艾滋病似的。
“可不能让它开花,可千万不能让它开花。”
我在更衣室里,一边清洗着生根的粘液,一边和自己说话。我把酸胀的胳膊和腿伸到鼻子底下闻闻――那东西发出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就像夏天垃圾桶里扔了好几天的垃圾。都发酵了。还让我想起下水道。我怎么就和下水道产生联系了呀。
非但味道难闻,这活还不好干。常常会把皮肤弄得生疼。特别是屁股的沟沟那儿。简直是活受罪。我捣鼓自己的屁股时,心里真是万分委屈。心酸呐。一个大男人!瞧瞧,一个大男人竟然落到了这种地步!
我也没时间去怜悯“星期五”了。一个女人家,洗洗摸摸的,就形象来说,倒还过得去。不过,我想到她细皮嫩肉的,也要这样捣鼓来捣鼓去,心里还是不好受。这样,我想到“星期五”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超越了肉体。变得很崇高了。再说,一天下来,我太累了。累得经常怀疑胳膊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真的变成了鱼鳍,或者翅膀。更别说什么生理反应了。弄得像太监似的。这样,我就觉得“星期五”已经是我的阶级姐妹了。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万恶的“鲁四老爷”。海洋馆出事时,他伏在我肩膀上哭,把鼻涕蹭上来的情景又浮现了出来。
呸!我在心里狠狠的骂着:
“活该!老东西,喂狗去吧!”
骂完以后,我又把那张脱下来的鱼皮踢了几脚。那鱼皮软不拉叽的,就像我一样,散了架似的瘫在地上。看起来特别无耻。不过,我是用光脚踢的。踢的部位注意了。脚上也留了神,没使
多大劲。
弹棉花似的。
那时天已经黑了。星星都出来了。
西墙的小窗子外面,是条商业街。白天看不出来,到了晚上,明摆着就是个红灯区。那些上身长、下身短,内八字、外八字的女人全站出来了。也有相当漂亮的。大多数是亚洲人。我好像还看到那个女孩了,就是白天穿鹅黄套装、跳起来去够树叶的那个。她换了身黑衣服,亮闪闪的。正和一个秃顶的大胖子说着什么。真像她。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因为我只看了一眼。没敢再看下去。
一般来说,下班后的大多数日本男人不马上回家。他们在外面喝酒,找找女人。或者去个什么地方,把虚拟中的上司狂揍一顿,解解气。“下班后马上回家的男人没本事。让人看不起。”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本事就没本事吧――
再说,我要回的那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家”。虽然也有个女人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一看到我,就眼睛发亮,荷尔蒙增多。
但那完全是两码事。我知道。我心里清楚得很。
其实,有好几次,我已经有点怀疑她了。
新的充满想像力的工作没能让我性欲勃发――做一条鱼实在太累了。除了刚开始那阵子,我被每天早上更衣室里那四十多分钟的强制性意淫,撩拨得浑身燥热。刚回去,饭也不吃,就把“室友”往床上拖。
她心里乐意得很,嘴上倒挺犟,说我“猴急”。
“你这么猴急干什么!”她说,边说就边把自己的衣服剥了。还上来剥我的。我就纠正她。我说:“不是猴急,是鱼急。”她其实特别迷恋这件事,而且每次做这事的时候,都喜欢雄纠纠的骑在我身上。所以弄到最后,就像是我被她强奸了似的。我精疲力尽,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直喘粗气。她呢,心满意足的下床,还烧饭给我吃。
我们一般每礼拜三到四次,少了这个次数她不干。多了呢,我身体吃不消。有一阵子,我涂那种“下水道”粘液,没洗干净,真的就发炎了。我对她说,这回我要休息了,就算调休吧。
她还挺心疼我的。帮我上消炎药,又特意另外抱了床被子,说要分开睡。要不,“半夜会忍不住的。”她说。
这事情过后很久,有一天,我无意中在床边的夹缝里发现了一
只安全套。淡蓝色薄膜,挺新的,还没用过。开始我还不相信,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又把它拿到阳光下面看。
确实是。蓝色的,还泛着点光。只不过,在阳光下面,那蓝色被照得有点淡,像给漂白过的。用个形象点的词,就是:惨蓝惨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