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哼了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溜须拍马这一套不是对什么人都管用的。我念你们是初犯,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就不给你们记过处分。但是风气影响还是要顾忌,罚你们三个去站操场,好好反省。
何小卿一迭声的谢谢老师。之后,拽着两个木头疙瘩灰溜溜往操场走。
月色凄清,月光下空旷的操场犹如谢幕之后冷清的舞台。
最不情愿站操场的就是何小卿,她细皮嫩肉的,大晚上傻站在操场上喂蚊子,怎么想怎么冤枉。
她对拼命打瞌睡的那两个抱怨,你们俩简直是活化石,杵在值班室里一句话也不说,你们要是求求情,咱们三条舌头对付不了他一张嘴?我就纳闷了,你们脑子是不是橡皮泥捏的?中看不中用的,怎么一点儿机灵劲儿也没有?
许葭软绵绵的身子倒真像是泥捏的,站也站不住,另两个人一左一右搀着她,但她还是东倒西歪。
最后搀得不耐烦了,陶夭夭一撒手,那一堆烂泥就直接躺到了操场上。
陶夭夭也跟着歪下去,叹着气说,何小卿你烦不烦?跟个老太婆一样唆,站操场就站操场,外面空气清新,我还真就不想回宿舍呢。
可我还想睡觉!
陶夭夭嘻嘻笑着说,你想睡就睡嘛,谁也没不让你睡,天为被地为床,你一辈子能睡几次这种豪华觉?而且,还有我和许葭两个陪睡的,你幸福地偷偷咧嘴笑吧,绝对有赚没有亏!
何小卿脱下球鞋枕着,仰头望着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忽然觉得睡操场也不错。
那闪烁繁星勾引得她了无睡意。她拖着许葭和陶夭夭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她们却昏睡着不答理她。她就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富于纪念性的夜晚就给三条猪呼噜呼噜睡过去。
她去水房打了一桶水,然后像过泼水节一样把那“两头雌猪”活生生地浇醒。
陶夭夭迷糊着,以为下雨了,心里还在骂,他妈的老天爷真不照应,好不容易睡回操场,就屋漏偏逢连夜雨。听到何小卿老鼠一样叽叽的笑声,才知道是这个小贱人作怪。
许葭被浇得一塌糊涂,抹了把脸,想这雨下得真奇怪,稀里哗啦往她脸上泼。所谓瓢泼大雨……
陶夭夭推推她说,许葭,咱们今天晚上就和何小卿拼了!
两个被残害的同盟军合力将何小卿摁倒在地,剩下的半桶水就招待了她。
三个人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三根面条,彼此相视,都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
何小卿一脸坏笑说,洗个月光浴吧,你们敢不敢脱衣服?
你敢脱我们就敢脱。陶夭夭不以为然。
许葭摇头说,我这脑子有点乱,你们是不是都疯了?
何小卿说,你还没有悟到活着的乐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得潇潇洒洒走一回,轰轰烈烈活一遭,那才不枉为人。这叫纵情率性,敢想敢干。
她说着就脱衣服,一边唱着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一边就把衣服甩到半空中。
那衣服宛如硕大的蝴蝶一般飞了出去,在凄迷的夜色里有一种诡异的艳。
何小卿很快脱光了衣服,赤裸裸地在月光下疯跑,时而转着圈,时而对着自己的影子起舞。
如此放肆的何小卿,极似王祖贤那样妩媚的女鬼,在兰若寺妖气重重的深夜里,剥脱了衣服,明目张胆地勾魂摄魄。
陶夭夭和许葭都看呆了。那画面是非常震撼的。她们平时连自己的身体都羞于多看一眼,而眼前裸奔的何小卿玲珑曼妙、清丽如白花的身体在月光下带着荧荧光泽,那么美,那么生动。
她们从来不知道,裹在层层衣服下的胴体会是这么妖娆,这么纯洁无瑕。
你们倒是脱啊,何小卿哈哈笑着说,你们两个胆小鬼,不敢脱了啊?
许葭和陶夭夭都不吭声,只心有灵犀地想到一个成语。她们脱光了,一定是东施效颦。
无论如何,何小卿也想不到,会有另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她。
叶广川本来在值班室里睡下了,听见操场上传来不断的嬉闹声才起来察看。
他走到侧门旁边就看见了赤裸裸的何小卿。他看见她在月光下跳舞,听见她清幽缥缈的声音在唱蓝精灵。他知道,他应该立即回避女学生的裸体,可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钉在那里。他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僵成石像动也动不了。
那样的身体,是叶广川那一生见过的最美的身体,美得令他心颤。
那个盛夏夜晚,何小卿宛如一朵忽然开放的昙花。她在黑暗中清妍幽香,婆娑妖娆,美得如梦似幻。
叶广川恍惚觉得,何小卿是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
陶夭夭自从被那个素不相识的男生吻了之后,就再也不敢到宋朝阳的班级前闲晃。
她很怕看到宋朝阳。她表面咋咋呼呼,其实她胆子很小,很容易就心虚,做了亏心事便畏首畏尾。现在她就感觉身上好像贴了大字报,上面毫不客气地写着她被夺去初吻的残酷事实。这让她不敢面对。她想她是再也配不上宋朝阳了。她贬值了。
那天下午,学校大扫除,陶夭夭埋着脑袋干活,去水房端了满满一盆水,在这当口,她遇见了宋朝阳。
她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宋朝阳挡在水房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拖把,两个人错不开身。偏偏,她向左闪,宋朝阳也向左闪。她向右躲时,他又跟着向右躲,好像故意挡着她的道。她抬头看了眼宋朝阳,发现他也很不好意思。她就更急惶惶地想躲开他。结果,两个人又同时向左,闷着头同步迈进时,便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霎时人仰马翻。
陶夭夭端着的一盆清水淋漓而下,把她和宋朝阳都淋成了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