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鲫鱼没杀成,却霸占了何小卿的洗脸盆,悠然自得地在里面游来游去。从此,何小卿洗完脸以后,脸上都会有鱼腥味,大街上的流浪猫全都撵着她跑。显然,那些猫都认为跟着她有鱼吃。
那一堆剁得七零八碎的乌鸡,上面还溅着何小卿的血,也没法子下锅了,只能招待学校打更老头的看门狗。
前两个项目夭折告吹,只剩下排骨可以煮,可还是一样多灾多难。两个人谁也不知道怎么煮排骨汤,盲目操作,结果要么腥要么咸,耗尽食材再跑出去买,倒掉了几锅,反复尝试,才终于煮出一锅油闪闪的排骨汤。
大功告成,把排骨汤装进保温桶里,两个人累倒在床上无语凝噎,直感慨着吃饭太容易,做饭忒艰难。
宿舍里其他女生回来,愣了几秒钟,然后集体抓狂,对着床上地上的血和乌鸡块哇啦哇啦狂叫,尤其是何小卿为了掩盖屋子里一股很冲的油烟味和肉汤味,喷掉了几瓶女同学的香水,屋子里香得熏死人,犯了众怒,一帮女生追着何小卿和陶夭夭喊打喊杀。
两个人提着保温桶亡命飞奔,铲子刀子勺子烂菜叶在她们身后乱飞,叮当作响。那情形,有点类似女英雄在战场冲杀,前面硝烟滚滚,后面子弹嗖嗖。她们的步伐被放慢特写,很有一种豪情万丈的伟大。
许葭天天躺着,天天喝排骨汤,到后来就天天把眼睛哭得跟烂桃儿似的。她白天的时候,打死也不敢看自己的小肚腩。到了晚上一片漆黑的时候,她两只手颤抖着摸上去,心情无比悲凉,总是怀疑摸到了猪腰上。那些肥肉根本不像是她身上的,好像在玩捏泥人,是谁把一块烂泥硬生生捏到她身上!
陶夭夭再送排骨汤去,许葭便死活不喝。陶夭夭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也不敢吭气,缩头缩脑坐到角落的沙发凳上,背着许葭,两个道具样的肩膀一耸一耸,恨不得直接颤到地上,许葭就没辙了,一脸慷慨就义的悲壮神情,和陶夭夭说,拿汤来!
一瞬间,陶夭夭肩膀就不耸了。
陶夭夭端着汤乐得屁颠屁颠。许葭一咬牙一闭眼,101号生猪催肥剂咕咚咕咚灌下肚……魔鬼身材见了鬼。
许葭出院后,一个人待在家里,寂寞如影随形。忽然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却茫然得不知道怎么挥霍。每天睡得很多,夜里便患了失眠症,黑眼睛怔然看着黑暗里各种模糊的轮廓,竟比白天看得更真切。
或许,人是习惯熟视无睹的,越熟悉的东西,越记不清楚。
许葭躺在床上的那段日子,开始回忆身边的许多人,甚至回忆起她童年时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回忆耗掉了漫长的时间,沉浸其中,像爱丽丝梦游,恍惚中,人就掉进色彩斑斓虚如幻梦的往事里。
过了一些日子,许葭已经能拄着拐杖稍微活动一下。在家里是待不住的,便像个活木乃伊,身上吊着乱七八糟的绷带招摇过市。
她家住的老式房子,灰瓦白墙,朱门石狮,门廊上挂着大红灯笼,穿堂里有社燕旧年的老巢。很有中国传统风味。院落大一些的,搭着葡萄架,院子里种着粉簇簇的杜鹃和一丛丛仙骨青翠的竹子,笋子嫩时,便挖来吃,美观实惠。
这里住着的人仿佛也跟这房子一般老式,有一种繁华之外的安之若素。
男人闲下来时,绝不狂嫖滥赌流连花丛,宁愿待在家里拉二胡,甚至刨来树根在家里细细雕琢,有什么应酬,很少去张扬糜烂的风月欢场,至多邀到家里来,几碟风味小菜,浅酌慢饮,终了,各自散去。全都隐士一般,君子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