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尘行到申时,那日头已经偏西。虽说未时还酷热难耐。但是秋天毕竟是秋天,过了那个时辰,秋风乍起,又给人吹来一丝凉意。
元尘一边前行一边感受着这阴阳的交替。他的道就是这日常的诸般物事,体会到一分,心境就豁然开阔一分。
他这样走着间或问到路上的行人也还是没个究竟。正在这时让他犯难的事儿又出现了。只见前方被一座巍峨的大山挡住了直行的去路。在大山脚下分出了两条岔道。
岔道上倒是有界碑的标志,一个是去往姑苏方向,一个是去往江西境内。只是元尘不知道那白暇儿最终会是选择哪个目标。
按理,自己先前和她说过此行也是没有个目标,如若可以倒是想回江西老家探望探望。只是回想那封书信,她可能不想让自己看到她。而转道去姑苏的方向。可是她一个狐妖,举目无亲的,去姑苏干什么?她那么点微末的道行碰到了那修行的固执之辈又怎么抵挡得了!
他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焦虑。他也说不明白为何自己对她这样的牵挂,这才结识了多久,却好似认识了几世!
他突然想到那横剑自刎的女子,还有那扑蝶的女孩。她们是谁,和自己有什么样的牵连?白暇儿又是她们今世的谁的谁?
正当他脑子里想的乱乱的,犹豫着是否向姑苏地界行去之时,迎面走过来一个老汉。
元尘眼中一亮,又是下意识的迎上前去问道:“老伯,请问您是从两界哪里行来?”
老汉只是普通的常人。见元尘彬彬有礼,仪表不凡。急忙憨厚的说道:“老汉我是从姑苏地界回转家中,见小哥不像本地人氏,却是不知小哥有何事要问?”
“老伯好眼力!请问您从姑苏方向过来,这一路上可否看到有着白衣,蓄长发的女孩子?”
“着白衣,长发……”
“啊!遇到倒是遇到过一个着白衣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长发,因为那个女孩子头戴斗笠,轻纱遮面,看不清楚!”老汉这一说可是把元尘那低落的情绪给调动了起来。他心说那王八颠还真是卜筮神妙,真就是这个大致的方向!
他心中高兴,一拱手谢过之后也不待那老汉说什么,转身就急匆匆的进了姑苏的地界。
那老汉上了年纪,这说话也是有些不赶劲,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元尘却是已奔出好远。老汉只能摇头叹息道:“年轻人体力就是好!我还没说那白衣服的女孩子手里还拿着个宝剑呢!前方荒山野岭的,这个时候追去都没个地方歇息。”
元尘认准了目标,这脚下也是一路施展神通的小跑。
他心里想到,是了,是了!暇儿怕我找她,定是戴了斗笠将长发藏起,罩了轻纱将面容掩去。即使这般,我不是也是寻到了你?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也能磨成针。等我见到了你,是再也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去的!
他如此行到酉时,已是夕阳落去,圆月升起。经过了两三个小镇也没见到白暇儿的影子。而此时到了荒山野岭的却更是看不到行人!
他渐渐也平息下了心中一时的兴奋,暗道如此这般也不是好主意。如果白暇儿要刻意躲避他,自己这番显露踪迹的寻找却是不好。既然知道了她的一个大概,还是顺着这条大道依缘而行吧!
他放缓脚步,踏着深秋的夜色继续的前行。走着走着突然看到路旁有一座荒废了的土地庙。庙门斜倚,半面已是坍塌。
元尘虽是修行之人,也不在意驻足是有地儿没地儿。但他还是自然而然的迈步入了庙门之中。
进了来,入眼的全是狼籍的衰废,这却是战乱之时留下来的遗痕。而没有毁于一旦也不能说不是个奇迹。如今虽然太平盛世,可庙处荒郊,也是没人上心修缮。
元尘暗叹这处的凄凉,心说,同是山神土地,这世人只认那名山大川,却冷落这荒山野地。求仙拜神成了形式,却不发自内心。还有什么意义!此处看似一望荒芜,庙下却是一处好气脉。可惜这人心不古,真正的宝贝也认不出!
当想到这世事的难料莫测,元尘慨然一叹。他如今“圣胎结婴”,到了“玄莲归元壮元婴”的法境,已可使那乾坤挪移的法术。他用“五行小搬运”的神通弄来一把扫帚就似在单府之时一样,一丝不苟的打扫起来。
他对这扫尘掸土的事儿倒是情有独钟。在武当山上做这些杂物的时候就感觉其乐融融,随着心性道境的扩通,他也渐渐发现这其中蕴藏的大道痕迹却是一点也不比那专事修炼来的少!
这土地庙也不是多么的大,元尘一番收拾之后不过是酉亥交替之际。收拾完这一切,元尘心情大好,似乎这么一番行事下来,心性愈加的圆通。
他坐在那院子当中,看那月上中天,清辉俏舞。一时心血来潮,将那“无弦筝”自芥子须弥当中取出。
再见这“无弦筝”,他又一次的想起了紫若。虽事已过去,却睹物思人。他轻轻的将那筝置于自己的膝上,用手抚摸着筝身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不由自主的又是忘情的弹起那曲“别离思”来。
“落日隐櫩楹。升月照帘栊。团团满叶露。析析振条风。蹀足循广除。瞬目矖曾穹。云汉有灵匹。弥年阙相从。遐川阻昵爱。修渚旷清容。弄杼不成藻。耸辔骛前踪。昔离秋已两。今聚夕无双。倾河易回斡。欵情难久悰。沃若灵驾旋。寂寥云幄空。留情顾华寝。遥心逐奔龙。沉吟为尔感。情深意弥重。有情天亦老,我为伊人殇!”
一曲终毕,余音仍是绕梁久久不去!
忽然半空当中有一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好一曲‘别离思’!只是元尘师兄为那修道之人,却在这七夕之夜唱那牛郎织女的相思的清苦。如此用情,怕不是有偏大道修炼吧?”
这声音甚是好听,可以说是妙不可言。只是其中夹杂的那丝淡漠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元尘奇怪这说话的人来的怎么如此无声无息,道境比自己当是只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