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一切都已就绪。

两千石麦、一千石粟（小米）、八十五匹战马、一百担干草、五十石黑豆、一百三十六头耕牛、两百一十套铁甲、六百三十套皮甲、一百二十支黄桦制式弓、三千支箭矢、下辖五部的一个营整套的旌旗金鼓、五百根木杆矛、三百五十把无鞘环首刀、三百五十蒙皮木盾、以及若干零散的军官用非制式兵刃统统装进四条两千石大船。

陈仓渡处处篝火，亮如白昼。

石青留下李孜等蜀人操帆掌舵，请其他所有人等在渡口集结。这其中包括张焕、江屠及其降兵、从昆明池跟来的船工、张焕营掳掠的民夫、石青孙俭司扬三部士卒、甚至还有赵谏一家和石青还没顾上叙话的两个弟弟。除了司扬。

“诸位！在这里，我要为我和同伴之前的行动，为给大家带了诸多不便。郑重地对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石青脸上一幅沉痛之色，说话时声音平缓低沉；让人体会到真挚的歉意。随后他低头弯腰，肃然鞠躬。良久。。。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仿佛变脸一般，整个人昂扬焕发，两眼熠熠生彩。

“对于大家的损失，石青愿意补偿，为此，石青提供了一个好机会，供大家选择。那就是大家可以选择，成为我们的兄弟，和我们一起，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建设一个自己的家园。。。”

“。。。这个天下，到处都是杀戮、破坏和死亡，已经成为人间地狱；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

“。。。我们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战争和死亡，去一个新世界，去创造、去耕种、去建设。。。让我们的家园只有安宁、美好、幸福、温情。。。”

江屠复杂地望着慷慨激昂的石青，听着他编织一个个美丽的梦想，渐渐地脸上露出一阵古怪，最终冷哼一声：疯子！做梦！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原来的兄弟；愿意去的，跟着我们走吧；这将是你一生最正确的决定。有家室所累，有牵挂，不愿意去的，石青不勉强，领一斗干粮自行离开，石青与诸位就此作别。以后，我们也许还会见面，石青希望，那时我们仍然是朋友是兄弟。。。”

蓝子、黑子小哥俩呆呆地望着石青；这还是那个偶有所感，只会长吁短叹的兄长吗？蓝子大些，显得沉稳，竭力控制住表情；黑子眼中已是星星点点，尽是艳羡之色。

他们旁边的韩彭脸阴的象头顶的夜空；从石青明显煽动性的口吻里，他已经嗅到了浓浓的阴谋――不能算是阴谋，应该算是小伎俩――的味道。

青子，你若骗人，我一定狠狠揍你一顿，反正我们现在不是赵军，你也不是军司马了。韩彭咬着牙在心中发狠。

陈仓古渡聚集的八、九百号人，绝大部分初次听闻石青的打算，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反应不一。

石青默默地注视着众人的反应，待声音渐弱，他一扬手，振臂高呼：“愿意重建美丽家园的兄弟们！跟我上船！让我们共同创造！共同努力！共享美好生活！”

喊声一止，他毅然转身，大步跨向跳板。

“走哦！”蓝子、黑子嗷叫一声，和小耗子一起冲上跳板。紧接着，沙阜之战的幸存者踏上跳板。

韩彭和万牛子对视一眼，对张焕、江屠道：“走吧，两位，你们不在此列。”

张焕一哆嗦，缩到江屠身后，恐慌地叫道：“我不去，我不去。。。”

韩彭嗤了一声：“你想去我们还不愿意呢。没交赎金，你们不能离开，暂时跟着我们吧。”

江屠拦住韩彭，道：“你们想要多少钱，说出来，我去办。”

“这事青子自有安排。走吧。不要生事。”韩彭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的心情被强烈的预感破坏的一塌糊涂。

上船的人远比石青意料的少。四百挂零。连石、司、孙旧部都走了百十人。最让石青难受的是‘哑巴’走了。哑巴是沙阜时的老兄弟，人很怪异，离群独处。不过，石青仍然把他当作贴心兄弟。

“他没说理由？”走了这么多人，石青失望中带着淡漠；伸手从张炜手中接过一块折叠的布条。布很粗燥，颜色驳杂，像是临时从身上撕下来的。

“他说青子看过便知。”张炜指着布条说。“还说无颜向你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