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一触即分。

石青一方退到土丘之上，江屠一方没有发起进攻，留下十来骑远远监视，其余的分成两队，绕到土丘西边，在山区与土丘之间两里宽的平原上游弋。至此，江屠的意思显露无遗，他要挡住石青西去之路。

局面及其恶劣，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石青愁眉苦思，丁析不停地踮起脚跟，昂首北顾，观察动静。小耗子倒是毫不在意，石青毫发无损，他是又惊又喜，此时喋喋不休地指着远处的江屠笑骂。“凭这厮也想拦得住我们？我们吃跑睡好，晚上说走就走，他能如何！”

童言无忌，石青没有理会，抬头问丁析：“破符。有没有异常？”

丁析望望天色，摇头道：“暂时没见异常。拖过两三个时辰，我们就能趁黑冲进山里。”

“不可能！”石青沉重地说道：“我们必须马上走，到山里去，越拖下去越是不妙。”

“可是。。。”丁析欲言又止。如果能冲进山里，刚才也不至于退到这儿了。现在想走，可以预料，没有几人能安然逃进山里。但是这话他不能说，作为部属，哪怕全员战死，也要保护首领撤到安全的地方。

“主事！孙霸请命带人断后。”孙霸昂然说道，这时断后，几乎把命丢掉一半了。

“不用断后！”石青沉声道：“走有走的方法，我们不走纵队，走横队。”

丁析眼睛一亮：“主事有何妙策？”

石青黯然。“妙策没有。笨方法倒有一个。一哄而散罢了。敌骑不多，不能分得太散。我们无所谓分成多少股，左右就是逃命。所以，我想把队伍分成十一支。每支二十来人，一齐冲下，向东、南、西三个方向散开了逃。一来敌骑猝不及防；二来拖到天黑就有出路。这样可救大半人。”

“不行！这样做主事太过危险。”丁析立即反对，道：“江屠的目标是主事。大伙一旦散开，其他人可能无恙，只怕江屠骑兵大半会追击主事。”

想到江屠凌厉的一击，石青苦笑：“我岂不知江屠的目标是我。担当一点风险，换来大半兄弟的平安，我也算值了。另外，我担心，江屠能够寻到这里，必定也能寻到桃源村；我希望尽快有兄弟逃出去，告知孙叔、韩彭，早想对策。”

他这番话，让众人颇为感动。

“孙霸愿跟随主事，拼死护得主事平安。”孙霸昂然说道。

“他想杀咱，咱就杀他。左右不过是场厮杀。他奶奶的。杀！”万牛子精神一恢复，嗓门立即大了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青子哥哥，我等不怕江屠。”小耗子扬声大叫：“不离不弃，一个都不能少。青子哥哥难道忘了此话不成。”

众人斗志高昂，声若惊雷，震得石青心摇目眩，幡然若悟。

自从来到这个杀戮时代，石青满怀的都是对生命的怜惜。所谓医者仁心，石青是个标准的医者。一直以来，他不愿强迫任何人，不愿使用任何过激手段沾染鲜血。他试图用平和优柔，善良仁义，引导身边的人，共同建立一个理想世界。

对司扬、安离、伍慈以及后来的左敬亭、王圭等的手段心事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地以为，正是这些心思手段，才让世界如此可悲。

他深恶痛绝之。

这种心理，在肥子杀戮之夜，曾有过一瞬间的动摇；等进了泰山，看到万余流民的凄惨窘况，怜惜世人生命的情怀再次占据了他的身心。江屠凌厉的一击没有动摇他的意志，眼下坐困土丘，他想的更多的还是如何降低生命的死亡，而不是自己的安危。

此时，在众人的激昂呼声中，他意识到自己的狭隘和偏执。

后世以正义自居，武力冠绝全球的超级大国，也没有为了怜惜国民生命，与人好言相向；而是依旧拎着大棒，以武力推行自己的价值观。草芥一般的他，有什么资格怜惜？有什么资格守护？

以杀止杀！以血还血！也许偏激。但一厢情愿地以仁慈善良对待血腥残暴同样偏激。乱世的废墟，惟有鲜血的洗涤，才会诞生新的世界。

唯一的区别就是，鲜血是冷还是热。

“狭路相逢勇者胜！耗子。说的好！”石青大赞，他的头脑从来没有如此清明过。“今天，我们要让世人知道，桃源村人是真正的勇者！”

“来了！”丁析大声报告：“北方五里，步卒一千以上。大约一刻钟后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