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矮人卫兵跑出精疲力尽的步伐,刚才的心理压力使身体比经过数场激烈战斗还沉重,他们无法负担迟缓地代价,只希望赶在敌方法师发动前打断施法。
但命运在他们面前讽刺地坠落,对方甚至抢先反应。“幽魂之壁”,从印记中射出锥形的投影,散发鬼域阴气的黑幕从天而降,笼罩在欧帕斯等人的周围,这是纯粹由怨灵组成的墙壁,闪烁着微微的磷光,带有强大的负界能量,欧帕斯身兼牧师,役使鬼魂的能力远远超过普通法师,所以这一奥术的威力更强大。
孤注一掷的灰矮人盲目地想冲破这层障碍,短短几十秒就像数小时那么漫长,他们根本是勉强硬挤进去,挣扎着闯出来,在这过程中灰矮人的生命力被汲取到异界,薄如片纸的黑幕中仿佛有无数的鬼魂在撕扯、在重压、在拳打脚踢,他们的呼吸变成微弱的鼻息,坚定的眼神涣散无光,浑身虚脱无力,从前轻松披挂的铠甲现在重如千钧,半数以上就被这身重量压倒,剩下的大部分也摇摇欲坠,身体里流出染成深色的血。
唯有十余个最身强力壮的灰矮人以不稳固的姿态继续冲锋,闪光的斧子开始攻击欧帕斯,年轻术士马上就用石肤术保护自己。
美狄娅和佰恩德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左臂绑上中型盾的佰恩德首先撞飞迎面的灰矮人,他的战斧跟在后头,不顾违反身体的运动方向,以及事后必然的疼痛,强行扭转手臂从侧面砍翻对手,他恶狠狠地劈断倒地灰矮人防御的斧子,然后用尽全力挥下去。
他蹬着前一具尸体跳起来,将斧子……
扣在另一个灰矮人的头上,牛角头盔都裂开了。
对绝望的灰矮人而言,没有一个是容易应付的对手。美狄娅的动作虽然比佰恩德文雅得多,但因此轻视她就大错特错了。灰矮人转过身试着打掉她的武器,或者至少让看上去柔弱的女孩双臂酸痛,她让身体轻易地卸去前肢上的多余压力,斜出的长剑在柔韧性的作用下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灰矮人的身体,他甚至不能将之称呼为痛苦。
但是他没有时间去理解这惊讶。他一声嚎叫,懵燃松掉战锤,被美狄娅滑过来的剑锋割破咽喉,就再也发不出声音,倒在血泊中嘶嘶地呻吟着。
愚蠢的灰矮人也许没有从教训中吸取经验,其他的躲开狂暴的佰恩德,将最近的女孩当作目标。他们感到身后死亡的威胁越大,就拚命攻击美狄娅来发泄恐惧,而她只希望拦下灰矮人,让他们不会再逼欧帕斯使用魔法,已经又有两个灰矮人死在她的挑刺之下。
一只飞矢呼啸着射穿灰矮人的胸膛,血液从伤口喷出,美狄娅及时闪过,才避免沾上污迹,然后欧帕斯担忧的叫声就顺风传来。但美狄娅不曾停下,虽然她看不到后面,仍感觉出迫近的杀气,这个坚强的女战士腹背受敌,但并没有失去勇气,她错开两只交互的斧子,将长剑插入眼前灰矮人的身体,她几乎要拔出武器反手后刺,可竟然卡在肋骨之间,后方的灰矮人已经很肯定猎物了,佰恩德就在那一霎那丢出致命的战斧。
“美狄娅!”欧帕斯眼睛里噙着泪花,他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好久以后才从女孩安然无恙的现实中省悟,慌慌张张去检查美狄娅是否真的没受到一丝伤害。
以及他在美狄娅的面颊上留下湿湿的吻痕。
“我们走吧!”当着佰恩德和哲布的面,年轻女孩不好意思地说,但那两个伙伴掉过头时,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他朝她露出好奇的询问眼神,而她回以辛酸的一笑。
欧帕斯挥手解除幽魂之壁,习惯性地念诵安抚亡灵的祈文,听到他声音的佰恩德感到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在他看来这非但是无用之举,也是自相矛盾的事情。
他们踏上通往锻火之厅的阶梯。
※※※
尖锐的呼哨从凯森口中响起,溶洞中的惨烈肉搏战已经演奏出高潮,他一手举着从人类尸体上剥下的大盾,整个身体掩在里面,勇敢地撞击灰矮人,遇到打横的敌人就拿战斧砍杀,不仅盾牌身体上都弄得到处沾满鲜血和肉屑。
他单跪下一只腿抵抗,战锤敲砸在盾牌上发出嘡得响声,命中却无杀伤的灰矮人执拗地连连击打,非要看到流血不可,对于换另外一个敌人,他想都不想。
凯森突然猛地往前进逼,踉跄步伐的灰矮人下意识朝后闪躲……
,高大战士迅速地挥击,对手想逃都来不及,伴随钝击的破裂声浑身抽搐着栽倒。
他甩开敌人,顺着一条有微光的通道快跑,来到一个稍小些的洞穴。溶洞顶上垂着石幔,角落里有一眼岩溶泉,数层不同强度的冷光飘动在水中,仿佛聚集千万的萤火虫,成列的蘑菇石沿岩溶泉伸展,形成一座表面凹陷的石台,其他自然天成拥有精细雕琢美的石笋根本没空欣赏,后面杂沓的脚步声警告他战斗尚未结束。
灰矮人从洞口涌入,他们很惊讶凯森竟然跑进一间没有出路的溶洞,高大战士回头看了看身后,也发现自己的错误选择,所以苦笑着耸耸肩,纵身跃上石台,这样做至少可以让敌人无法一拥而上,他同时只需和其中几个打斗。
三个灰矮人比他慢一拍起跳,凯森刚落地就转身侧踢,灰矮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急不可耐多么愚蠢。凯森荡完两圈后踹下半打灰矮人,然而又有更多敌人往上跳,他却不再干涉,因为已经转晕头,他不想让恶心的感觉继续发展成呕吐。
贴身近战对进攻者来说也未必有利,凯森用大盾牢牢防守住下身,然后战斧以极大的声势重劈下去,灰矮人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躲避,也没办法跳到站满同伴的地面。
从灰矮人身体中飞溅开的血,仿佛追求自由般洒向旁边的族人,失魂落魄的另一个吓得脸色发黑,被凯森带着憎恶的怒吼击倒,鲜血淋漓地滚下石台。
凯森放声大笑,灰矮人徒劳无益的进攻完全白费力气。但是欢愉陡然中止,他不甘地合上嘴巴,沉默而凝重地注视下面已经准备好的十字弓,他知道这次糟糕了。
高大战士别无选择,他的脸上浮出坚决果敢的神情。毫无惧色地再次看了看比他还紧张的灰矮人,然后蜷缩肢体义无返顾地飞下去,尽量将大盾抵在下面,摔在被压扁的灰矮人身上,周围一片血肉模糊。凯森毫发无损,势单力孤并未使顽强的他屈服,反而激发出勇气和力量,他灵活地站起来,很快又开始一轮苛烈而残酷的斩杀。
见到前面同伴的惨状,惊愕的灰矮人不禁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在慌张和忙乱的喊叫声中,生存的欲望促使鼠窜的他们将自己人推倒,并且加以无情地践踏。
“胆小鬼!”凯森不屑地耻笑,这样的敌人他无法给予适当尊重,有的只是唾弃和深恶痛绝。他一路追赶,将掉队的灰矮人打入死亡深渊,在通道的壁面上涂抹出血腥色彩。
他跑回先前的大溶洞,除了枕藉的尸体外一无所获,堪称对手的伊欣格尔公爵不见踪影,就像公爵相信他一样,他也不认为灰矮人有能力杀死公爵。一阵阴冷的气息将疲倦吹入身体,他要好一阵子才能摆脱这种不适,他满怀希望地向外走,也许灰矮人就在隧洞的末端,他侧耳倾听,等待回声的提示。
然而此后不久,灰矮人成为他最不担心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