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隔断门墙被我撞开。我惊呆了!眼前,手术器具散落一地,古丽静静地躺着,右肩伤口已包扎住,左腿大腿处的制服裤撕开一条豁口,雪白粉嫩的大腿此刻血迹淋淋,伤口处血红的溃肉向外翻开,汩汩渗出黄浓的血水,一小块开露的腿骨被弹头灼黑,孔痕怵目惊心!她右手紧握沾满鲜血的镊子,地上一枚花生米大小的弹头还沾裹着斑斑血迹!
古丽昏迷过去了,脸上却异常安详,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坚强的笑!
年轻女警的胆气和韧性深深震撼着我,鲜血染红的一切,无比壮烈!
我不知该如何做,但还是快速地给她擦净伤口,敷了消炎药,那是上好的云南药。然后像逢衣服一样把伤口缝合住,包扎起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包扎如此严重的伤口。我小心将古丽放进飞行车,调整至最佳休养设置。不知古丽能否醒过来,我揣揣不安。
…………
“嘀嘀――嘀嘀――”自动叫醒器响起来,天亮了。我醒来,发现自己竟趴在飞行车旁睡了一夜。飞行车内,古丽平躺着,正睁着眼睛仰望着我。我惊喜地问:“你醒了?”
她点点头,没有出声,脸上露出浅浅的、恬静的微笑。这是自我见到古丽以来她最发自内心最迷人的笑容,那双明媚的眼睛,浅浅一笑中稍微眯起,弯成月牙状,正是一笑生百媚!不过,我不敢将这份媚丽归同于一般女孩的娇媚,因为,她不单娇媚,而且刚强。妩媚靓丽是上苍恩赐与她的迷人外表,刚强坚忍则是成长磨炼而成的个性所在。
我望着古丽,暗暗感叹。她见了我的样子,不好意思起来。我自知失态,慌忙站起身。
昨晚的美餐没有吃成,胡乱填了填肚子,也许是太累了,竟伏在古丽身边睡着了。此刻肚子“咕噜咕噜”地抗议起来,我想古丽肯定也饿了,便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着快速走开。我想,古丽一定以为我居心叵测。转念又觉得可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我到洗盥舱洗涮一番,隔壁便是袖珍厨房。烤箱蛮有效率,短短十几分钟香喷喷的面包出炉了,同时热果汁亦ok。我将早餐端到古丽面前,古丽一脸惊讶,然后顽皮的咂巴咂巴嘴说:“好香!谢谢!”我开心地笑笑说:“快吃吧!”古丽吃力地坐起身,我想扶她一把,她微笑着摇摇头。
古丽大口吃着面包,不时冲我笑着点下头,也许饿坏了,吃得有点儿急,我忙把果汁递过去。古丽喝一口果汁,感激地望着我说:“我不知该怎么说感谢了!等我伤好了,我想我一定会报答你!”
“报答我?……是我害你这样的……”我有些无所适从,脸上火辣辣的。
古丽似乎并不真这样以为,轻描淡写一笑:“你只是一个不合作者,并非恶意作为――那好,伤人在前救人在后,就当你功过两平了!”听了这话,我内心稍安一些,但致人如此重伤怎能如此简单地化消责任?我知道这是古丽开慰我,所以心底仍是愧疚不已。不知何故,每当看到古丽,我总感到心中慌慌的,自己竟总希望能争取到一些责任!
通过卫星定位系统,我知道梦想号已进入沙漠,不过仅在沙漠边缘。要知道,这本该是令我兴奋不已的时刻,因为我一直期待到达塔克拉玛干。可是,时到今日,我并无预期的喜悦,我不知如何处理眼下的遭遇,古丽是警察,我总不能把她带进深漠。泰阿虽然跟着我,但它的出现对我来说也是个未知数。
我犹豫良久对古丽说:“我是探险者!”
“是的,你有你的梦想!”古丽说,沉默片刻,她接着说:“你真的要舍弃一切,包括你视如粪土的财富,和你的家人?”
这个问题我无法对一个与我经历不同的人说清楚,我说:“可以抛弃财富,但亲人是我仅有的力量,我不能抛弃,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回到他们身边!”
古丽蹙蹙眉:“我不明白,为了所谓的梦想,你甘愿……”
我打断她的话:“每个人都有梦想,人生在世谁没有梦想?只是梦想不同而已!那些为了温饱拼命挣扎的人,是可敬的,我并未轻视过他们!我曾经拥有一切,包括现在,我仍然远远优越于他们。或许我体会不到他们的艰辛与努力,可我有我的人生,我不想以此作为牺牲的代价,我要继续下去,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古丽沉默着,若有所思。
我继续阐述我的人生观:“自由,彰显了人类奋斗史!作为个体,我也在追求自由。之前,很多人崇拜我羡慕我,以为我富足无忧,以为我名利等身,以为我呼风唤雨,认为我拥有幸福人生的一切!差矣!我希望得到磨练,希望追求我的梦!”
或许我情绪过于激动,古丽诧异地注视着我,半张着嘴无言以对。
我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古丽说:“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感性的人!”
“对不起!”我仍旧亢奋不已,“或许这就是我与别人不同之处!”为了缓和气氛,我转变话题:“边疆条件这样恶劣,我不明白,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到局机关单位工作,缘何……?”
古丽打断我的话:“正如你说的,人的梦想不同!”说完,她用不可置疑的眼神盯着我,我话到嘴边只好咽了回去。看来,古丽的人生亦不平凡。
舷窗外,阳光遍洒。沙漠第一日,我打算外出领略一番。我为古丽准备好擦脸用的湿毛巾,然后安慰她安心养伤。完毕,我呼唤一声泰阿打开舱门走出梦想号。泰阿倒是伶俐,见我唤它,纵身跳下梦想号跟在我身后。近来,泰阿已适应了梦想号内的生活,吃喝拉洒已不成问题。我一直猜想它为何又回到我身边,或许因为放心不下我,或许因梦想号有段路程是飞行而过它嗅不到返途的气味……不管怎样,它回到我身边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安慰。还有,我被困野人谷时,那些受伤的野人定是被泰阿所伤。它几次救我性命,我内心深深感恩戴德。
我想起自己的险遇,也突然记起教训,那就是――出门别忘带武器!想到此,我猛一激灵,尽管茫茫荒漠见不到一点来自他人的危险,我还是马上回梦想号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