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催醒了冰封的小城。小城高低楼阁的顶端,有雪如谁漫不经心抛撒的柳絮点缀,太阳费力地照射在人的身上,感觉不到温暖。在房子的檐下，有冰凌坚守在阳光下，向人炫耀坚挺。城市散漫着一种好听的水滴声，一滴，二滴，三滴……点点滴滴落进了天成的心里。
不知道从哪天起，小城的街上，多了一些流动摊贩，三三两两在国营商店的周围转悠，向国营老大哥争讨商业剩菜。他们不知从哪个渠道进的货，价格低廉，又不需要纳税，对比商场内的商品更能吸引消费者的购买兴趣。交电大楼不远的街道上，有人还搭起了临时帐篷，以前单位和私房的临街面，三三两两改成了门面，大模大样经营起日用百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开始慢慢从各个层面浸透到小城来。交电大楼前的摊贩尤多，这让吴用水很恼火。春节一上班，吴经理就交给叶天成一个任务，驱赶店前的流动摊贩。这些摊贩就象游击战士，只在你一退身，他们就象蚊蝇一样涌了出来，甚至把大门都给堵塞。
天成把目光从冰凌上收了回来，刚才一个贩卖瓜果的老太婆正在不远处躲躲闪闪朝天成望。天成恨恨地瞪着她，她逃也似地趸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去了。这个老太婆最粘手，只要天成一退身，她准如鬼魂一样荡回到楼前。
楼前没了一个摊贩，天成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从营业大厅向楼上走去，心里惦记着改革方案的事，好象就在最近几天要研究。商场上午一般很轻闲，顾客不多，营业员多半在补货和整理商品。路过日化柜时，孙梅和田艳正倚在柜台上聊天，看到天成，俩人同时打招呼，让天成过去聊天。天成没有理睬，径直上了楼。
经过财计股时，天成心虚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只有审计员常娜和统计员李芬芳，吴珍还没有回来上班。天成从省城回来后就知道吴珍请了一个月长假，去了深圳，听说是要和老公算账。节后上班已有一个星期了，每次从她办公室前经过，心里总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来到人教股，天成坐了下来，取出方案，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这个方案领导没有授意，完全按照商业局文件和自己的想象制定出来的，能行吗？对了，去问问小慧吧。天成想了想，拿着方案来到了办公室。没有人，正要出门返回，小慧从门外进来，和天成撞了一个正着。
干嘛？慌里慌张的。小慧嗔道。
小慧换了套春装，裙袂下是紧身裤，修长的大腿把臀部和腰肢映衬得很婀娜，丰满的胸部之上是一张青春灵秀的笑脸，眼睛流露出妩媚的春天。天成看到小慧，只觉得眼前一亮，感觉到这个女孩，每天都在制造着美丽。
怎么啦？我脸上有刺吗？老盯着人家看。
天成这才回过神来对小慧说，夏书记让我弄个改制方案，你给我看看，我一点底气也没有。
小慧刚接过天成的方案，吴用水从门外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脸愤怒。看到天成，非常恼火道：“小叶，你怎么搞的，给你安排的事你是怎么办的？你出去看看，还外面是什么样子。门都堵死了，你说公司还做不做生意。你躲在办公室里能遥控？”
天成脸胀得通红，想分辨一下，看到吴经理恼怒的目光，只得做罢。他嘴里喃喃道了一句:“我刚上来。”就匆匆出门下楼了。走到楼梯口，他还感觉到吴经理的怒火冲天，这个伢子，做事真不守本份。
天成来到楼外，门前有十多个摊贩，有的拉着张板车兜售，有的挑着箩筐叫卖，那个让天成最上火的老太婆正放下挑担给人卖苹果。天成气不打一处来，他吼了一句，我让你们卖、卖，卖个够！双手提着老太婆的箩筐就象街上扔去。桔子和苹果从筐里跑出来，撒得满街都是，有几个还滚过了街道，翻了几个跟头，落进了对面的水沟。老太婆吓呆了，惊恐万状望着天成不知所措。其他几个摊贩看到天成样子，早如惊弓之鸟，作鸟兽散。老太婆好一会才醒了似地连声道歉，再也不敢了。佝偻着身子，弯下腰一个一个捡拾街上的果子。对面有几个人远远朝这边望，没有过来。
天成看到老太婆用鸡爪子一样的手一个一个捡拾果子，她松树皮一样的脸上，慢慢流出了浑浊的泪水，心里一下子震动了。是不是太过份、太残忍了？自己有什么权力这样做呢？他忙走过去对老太婆说，奶奶，对不起！都怪公司有制度。说罢，帮老太婆拾果子。
老太婆擦了一把眼睛，对天成道，不怪你，不怪你。将水果一一捡起，小跑过街从水沟里把其余几个水果捞出，在腰上的围巾上擦了擦，揣进怀里，颤巍巍地小跑回来，放入筐中。她费力把箩筐绳子系好，蹲下，慢慢起身，站定之后才起步，蹒跚向街巷深处走去……
天成想，再也不做这等难堪之事了，回过头来给夏书记说说，应该让保卫股来管。
“叶天成，叶天成！”天成正要上楼，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喊自己的名字。天成回过头来，是王丝雨，她正袅袅娜娜步上台阶。天成想了一下，好象有半年没有见到她了。
“是王书记，好久不见了啊。”天成忙迎了上去说。
“是啊，你一定听说过，我安排到省委学校学习，有半年时间啊。”
“是吗？我真不知道。”天成想了想那次县里团代会时她的承诺，从心里一下子原谅了她的失信。
“上次开完团代会后，我就学习去了，原来说过来和你们公司衔接团组织建设事宜的，也丢下了。真是对不住你啊。”王丝雨握住了天成的手说。天成感觉她的手很小巧，也很温暖。
“没有关系，领导事多，哪能顾得上。不怪你。”天成放下她的手真诚道。
“不过也好，从党校学习回来后，县委安排我去县团委工作，今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更多啦。”
“那太好了，当了县里的书记了？祝贺你高升！”天成看着她漂亮的脸，心里说了句，还是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当官容易。
“不是，是副书记，不过胡松节书记调到市团委去了，现暂时由我主持团县委工作。以后还得你们多多帮衬才是。”
“一定听从领导的招唤。有这样美丽的书记领导，我县的团工作一定会再创新高。”
“呵呵，叶天成，你别说话酸溜溜的哟。”
“我哪敢啊。”
“吴经理在吗？”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