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萍吃惊地说:“你不让金虎跟你学医,那咱家的正骨膏……。”
田大夫一下子坐了起来,嚷道:“别跟我提正骨膏成吗?”
翠萍不快地说:“你为啥不把祖传秘方传给金虎?莫非金虎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难道他不是你的亲骨肉?”
田大夫叹了口气,拍着翠萍安慰道:“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受祖业产,好女不穿嫁妆衣’。咱儿子日后要是能考上大学,再出国留洋,不比当个郎中强吗?你别以为大夫这碗饭好吃。”
翠萍依偎在丈夫怀里,说道:“我倒没想那么多,日后咱儿子要是能有你这两下子,我就知足了。”
田玉川搂着翠萍说道:“你是不知道哇,打建立民国以来,政府已经多次嚷嚷着要取缔中医了。往后‘这碗饭’还能不能吃,都不好说呀……”
翠萍说:“有这事儿?我咋没听说过?”
田大夫叹了口气,说道:“你一个女人家,当然不关心这事儿了。就说民国十八年吧,南京国民政府准备召开国大代表会议,正式立案要取缔中医,北平的杏林领袖施今墨老先生专门跑到南京去找汪精卫理论。本来是没什么希望了,可施老先生在汪精卫府上偏偏看到了当时正患病的汪精卫的老岳母。据说老太太找遍了在南京的西医大夫,就是没治好她的病。施老先生搭眼一看心里就有了底,中医不是讲究望、闻、问、切吗?有些病症只需一看病人的气色,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天,施老先生存心要在汪精卫跟前露一手,目的就是要给中医正名。所以他主动地跟汪精卫说,我给老太太看看怎么样?”
翠萍问道:“汪精卫答应了吗?”
田大夫笑着说:“二人原本就认识,施老先生又是有名的‘国手’。又加上汪精卫的岳母久病不愈,投医心切,自然就答应了。”
翠萍问道:“那后来呢?”
田大夫说道:“施老先生给老太太号了脉,又简单的问了问,当时就提笔开了方子。为了咱中医不被取缔,一辈子谨言慎行、从不说大话的施老先生那天竟然当场对汪精卫说,‘老太太吃了我这三副药后,准保能好。我用不着再来第二次了。’结果,汪精卫的岳母吃了施老先生的几副药后真的好了!汪精卫这才无话可说,取消了取缔中医的议案。”
翠萍欣喜地说道:“真是太好了!”
田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过了那一关,可这几年依然不断有人重谈取缔中医的话。你说,我何必要让咱儿子还继续吃这碗胆战心惊的饭呢?当然了,金虎要是不长进,没出息,干不了别的,那也只好让他跟我学医了。”
翠萍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听你的。”
第二天上午,在寿仙堂后院儿客厅里,田大夫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地喝着茶,不住地叹气。不一会儿,陈文进、杨子雨二人走了进来,冲田大夫作了揖,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
田大夫温和地说:“坐,坐下说话。”
陈文进说:“师父,您叫我们哥儿俩有什么吩咐?”
田大夫叹了口气,说道:“一晃的功夫,你们俩在我身边学徒也有七、八年了吧?”
杨子雨说:“是,到今年八月十五,就整八年了。”
田大夫说:“你们俩也该自己单独顶门立户了。这些年,凡我会的,我也都教给你们了。我在旁边儿看着,你们俩的手艺也都不错了。再在我这儿干下去,我一天不死,你们俩还是徒弟的名份,总无出头之日呀!你们知道山崖上的老鹰吧?自从那小鹰从窝里一飞出来,老鹰就不许它再回去了。再回去的话,老鹰就它们。正因为如此,那小鹰才学会了自己打食儿,渐渐地成了大鹰。这人也一样,总在师父手底下干,一辈子也有不了出息。”
陈文进吃惊地说:“师父,您……这是要赶我们走?”
田大夫说:“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叫‘赶你们走’?我看好了两处宅子。一处在火车站跟前,三间门脸儿,后院儿还有几间房子。另一处在道西,四间门脸儿房,后边可就没有院子了。我已经把它买下来了,你们哥儿俩一人一套。药柜子、桌、椅板凳等一应家具我也给你们配齐了。从咱库房拉点儿药材过去,马上就能开业呀!”
陈、杨二人一起跪在田玉川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田大夫忙扶起两个徒弟,笑着说:“干嘛呀?这是;是不是嫌我没给你们俩娶媳妇儿呀?”
陈、杨二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田大夫接着说:“男子汉,大老爷门儿,讲究先立业,后成家。放心,赶明儿你们俩娶媳妇时,一切花销都算我的。”
陈文进说:“师父,不是那意思。您老人家一天比一天岁数大了。我们俩走了,再来个扭腰伤胯的主儿,您怎么弄得了呢?”
田大夫说:“好办!弄不动我就不弄了,让伤号儿上你们的铺子里去治,不是一样吗?我早替你们想好了,你们俩的铺子,一个叫‘西寿仙堂’,一个叫‘北寿仙堂’,回头我就叫人给你们把匾刻好了,亲自给你们送去。可别小看咱这‘寿仙堂’的字号,嘿!几百年的老字号了,乡亲们认这个呀!”
二人一起答道:“谢师父!”
田大夫叹了口气,阴沉着脸说:“你们俩心里一定怨我没有把正骨膏的秘方传给你们。”
二人连声哭着说:“不、不……”
田大夫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们俩不知道哇,这秘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呀!日后你们就明白了,我不把正骨膏的秘方传给你们,是真的打心里疼你们俩。不信咱走着瞧,以后我的儿子决不让他再学医!”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田大夫挥了下手,说道:“去吧,让管家老周带你们去那房子看看,还缺啥的话咱赶紧置办,过几天就开张。”
二人走了,田大夫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没等搬出寿仙堂,小翠儿就要生了。这天,小翠在屋内呻吟着,男人们围在门口儿,焦急地等待着。冯嫂拿着女人生孩子用的东西走了进去,田夫人在屋内大声安慰着小翠。突然,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门外的田大夫松了口气,忙掏出手绢擦拭着头脸上的汗水,感慨地说:“真是人生人吓死人哪。”
翠萍撩开门帘笑着对大伙儿说:“儿子!小翠生了个儿子。”田大夫激动得泪流满面,兴奋地说:“我当了姥爷啦!我当了姥爷啦!”
金虎和玉虎两个孩子要挤进屋里去看小侄子。马母忙拦住他俩,说道:“不行,你俩可不能进。”说罢,老人便把一根红布条栓在了小翠的房门口。
在永定镇大街警署对面,工匠们正忙着盖房子。一阵鞭炮过后,人们把整架的房梁安放在屋顶上。老周对田大夫说:“今儿个上梁,明天就可以挂瓦了。剩下的就是抹墙、垒炕、做门窗了,用不了十天就算齐活了。”
田大夫说:“头上冻前把房子盖好,生上火烘上它一冬,明年开春就可以让小翠搬过来了。”
老周看了看田大夫,说道:“田大夫,您办事可真让人猜不透,既然您这么舍不得小翠,干嘛还要让她搬出来?就让她在咱家里住下去不成吗?”
田大夫苦笑了一声说道:“老周大哥,我…我是不想让她跟我吃挂落儿哇。”
老周惊愕地问道:“吃挂落儿?”田大夫忙把脸扭向了一边……
转眼间,小翠儿的孩子就满月了。女人们围着小翠唧唧喳喳地议论着,田夫人说:“孩子出满月了,你得把他抱出去过一下桥,听老人们说,孩子满月过一回桥,日后能走南闯北。”
马母说道:“那可不中,像玉虎他爹一样成年价不着咋办?”
众人大笑起来。
小翠把孩子包好,说道:“管他日后着家不着家,这一个月我也憋坏了,我抱着他出去溜溜,我也散散心。”
翠萍说:“你等着,我也跟你去!”说罢,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出门去了……
寿仙堂后院的田大夫房中,小翠依然在忙着干这干那。田大夫叹了口气,说道:“小翠,你去照顾孩子吧,往后这些活儿,让翠萍干就行了。”
小翠一愣,忙笑着说:“干爹,等开了春我们娘儿俩就该搬走了,让我再好好伺候伺候您和干妈吧。孩子放在马奶奶那儿啦,没事儿。”
田夫人试探地问道:“小翠,你…你就不能不走吗?”
小翠苦笑着说:“干妈,您都把我嫁出去了,您没听说过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还留我干啥?”
田大夫指着靠墙边的那台缝纫机,说道:“回头你学学用它,往后就指着它给你们娘儿俩挣吃喝了。咱这院子里的老老少少的衣服,我还找你去做,工钱照给”。”小翠的眼睛湿润了,赶忙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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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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