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便衣的李谦,拉着一把骆驼,进了北平的西直门,来到了一家客栈。
伙计忙迎了上来,接过李谦手中的骆驼,笑着说:“爷们儿,这趟怎么空着就进城了?”
李谦笑着说:“那是东家的事儿,我是磨房的驴――听喝。东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伙计说:“明白了,准是城里有急着往山里运的货,您这才空跑了一趟。”
李谦说:“伙计,帮我把骆驼喂上,我这就得进城去办货。”
李谦冲伙计一拱手,转身走出客栈,叫了一辆洋车,跳了上去,对拉车的说:“去北京大学。”
来到北大门口儿,李谦下了洋车,坐在街边的一座茶馆里,一边抿着茶,一边不错眼珠地朝校门口张望。此刻,他真的没了主意;他光知道金虎在北大上学,可是究竟在哪个系、哪个年级、哪个班呢?他全然不知道。找人去打听?不行,说不定特务早就盯上金虎了。万一打听在特务手里,那麻烦可就大了。唉,要是知道金虎的住处也行啊。
一伙大学生说说笑笑地从校门里走了出来,李谦眼睛一亮,立刻不错眼珠地盯着这伙学生,仔细地辨认着。碰巧金虎也在其中,李谦眼睛一亮,忙快步走上前去,冲金虎一招手。
金虎发现了李谦,忙快步走到李谦跟前,笑着说:“李叔,您怎么进城来了?”
李谦紧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一把拉起田金虎,紧张地低声说道:“快跟我走。”说罢,拉起金虎,快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他招手叫来两辆洋车,先让金虎上了车,自己随后上了另一辆,大声说道:“去西直门外齐家货栈。”两辆洋车一前一后,向城外驶去。
街上传来了报童稚的声音:“看报了啊!军统高官官报私仇,永定镇名医惨遭灭们。京汉铁路工人罢工,康万刚已遭逮捕,军事法庭不日开庭审理……”
二人除了西直门,来到货栈门前下了洋车。金虎不解地问道:“李叔,您把我带到这儿来干嘛?下午我还有课哩。”
李谦躲避着金虎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你马叔有……有病了,他……让我来接你。”
金虎笑着说:“马叔有病了您应当去接我爹呀!您把我接去有什么用?”
李谦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到那儿你就知道了。你马叔……想你了。”说罢,李谦从客栈拉出骆驼,先让金虎骑了上去,他自己拉着头驼向西走去。一队巡逻的宪兵从旁边走过,李谦忙拉低了帽沿儿,背转身去。
黄昏时分,李谦拉着骆驼来到永定河边,他脱掉鞋,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拉着骆驼下了河。田金虎在驼背上大叫起来:“李叔,我…我害怕呀!”
李谦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声说:“怕什么?大小伙子了还怕这个吗?”李谦拉着驼队过了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这才骑在头驼背上,吆喝着骆驼奔山里走去。暮色中,呆板机械的驼铃声在山间回荡着,驼队缓缓地进了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了……
半夜时分,李谦的驼队才来到了马金山指挥部所在的小山村。李谦的驼队一进村,狗便叫了起来。哨兵跑过来向李谦敬了礼,说道:“您可回来了,马师长急坏了。”
李谦把金虎从骆驼上扶下来,带着金虎进了一座有哨兵站岗的院子。
一进院子,马金山一把将金虎搂进怀里,放声大哭:“孩子,我那苦命的孩子……”
马妻哭着把金虎拉到屋里,对桌案上供奉着的牌位说道:“孩儿呀,快给你爹、妈磕个头吧……”
田金虎瞪大了眼睛一看,在众多的牌位中首先发现了父亲的名字,他不由得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忍不住大放悲声……
马金山夫妇流着眼泪把田金虎搀了起来,宝荣把一只黑箍戴在金虎臂上,金虎一下子又给宝荣跪下了:“马婶儿……”娘儿俩又是一通痛哭。
冷静下来之后,金虎忍不住问道:“马婶儿,是谁杀了我父母和马奶奶、玉虎他们?”
宝荣咬牙切齿地说:“是……是挨千刀的康万刚。”
田金虎吃惊地说:“是……康家那个老四吗?”
宝荣说:“正是那小子!”
金虎“腾”地站了起来,二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就去永定镇找他去报仇!”
马金山上前一把拉住金虎,大声说:“孩子,听话;报仇的事儿交给你马叔。别忘了,俺和他也有杀母灭子之恨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得听上级安排,不能乱来。何况,据北平地下党传来的消息:康万刚滥杀无辜,已经激起了民变。军统已经派人把他抓起来了,咱去了也找不到他。”
田金虎狠狠跺了下脚,又哭开了。
马金山叹了口气,把金虎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情地说:“金虎,你们田家遭这场难,都是因为我这个‘共产党’啊,如今,田家就剩你这一颗‘独苗儿’了,我得对你负责,得替你爹把你培养成材。寿仙堂惨遭不幸,敌人恐怕不会放过你,北大你是不能回了。”
田金虎说:“马叔,我要跟你当八路,给我爹、妈报仇。”
马金山说:“报仇的事儿交给马叔,你还是踏踏实实去上学。”
田金虎说:“您不是说我不能再回北大了吗?”
马金山说:“北大肯定不能回了。我和你爹的关系司令员和政委他们都知道,所以,上级对你也很关心。知道你们家出事儿了,上级决定安排你去苏联留学。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就走。”
田金虎激动地说:“马叔……”
马金山说:“好了,不多说了,天都快亮了,你赶紧歇着吧!”
就这样,在上级的安排下,田金虎在根据地直接通过张家口,取道蒙古去了当时的苏联。他彻底在永定镇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