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仙堂的大门口儿挂上了军管会的牌子。两个挎枪的战士在门口站岗,进出军管会的人络绎不绝。
马金山在军管会的办公室里忙得团团转,一会签字,一会接电话,一会又得接待来访的群众。
战士们押着一群妓女走进院子,引得各办公室人纷纷探头看,并且议论纷纷。
马金山从窗口探出头,大声说:“嗨!我说;这是军管会、政府机关,你把她们弄这儿来干啥?”
战士:“师长……”
马金山板着脸说:“我不是师长了!”
战士:“那……,主任;这是我们公安局的办公地点,不把她们带这儿来往哪儿带?”
马金山:“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公安局的人,搬到警察署那院儿里去,怎么还往这儿带人呢?”
战士:“首长,那是国民党留下的衙门,咱搬进去合适吗?”
马金山:“咋不合适?国民党留下的房子就不能用啦?当年我还在那儿当过警察署长哩,你年纪不大,毛病倒不少。”
战士:“是!”
战士押着妓女,到警察署的院子里去了。
见办公室里的人冲着妓女们指指点点,马金山走到院子里,冲各办公室的人吼道:“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女人吗?她们也是受苦人,有办法的谁去干‘这个’?啥思想、啥感情吗?”众人忙缩回头,关上了窗户。
两个小伙子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要进军管会。警卫战士忙拦住她,问道:“大娘,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说:“我要找马署长申冤。”
两个警卫战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笑着说:“大娘,这儿是军管会,哪有什么马署长……”
老太太固执地说:“我知道这是军管会,我是来找马金山的。”说罢,老人便在两个孙子的搀扶下走进军管会。老人边走边哭喊道:“马署长啊!马主任哪!你是咱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爷,你可得给我撑腰作主呀……”
马金山忙迎了上出来,老太太一见马金山,一下子便给马金山跪下了。
马金山紧走两步,忙搀起老人,笑着说:“老嫂子,咱共产党可不兴这个。”
老人死死地抓住马金山的手,一边哭一边说道:“马署长啊,民国27年,日本宪兵队长老鬼子多田,派人闯到我们家里,把我老头子和三个儿子从家里抓走,拉到永定河边,给…给害死了……马署长啊,当年中央军来了,我就告状,可没人管哪!如今共产党来了,你马署长来了,听说你还当了大官?你总不能不替咱老百姓申冤作主吧?马署长,你得给我们报仇,一命抵一命,把那老鬼子多田千刀万剐啊……”
老人一下子哭得昏了过去。马金山忙把老人扶进办公室,大声叫道:“卫生员,赶快抢救!”
卫生员忙跑了进来,开始救治老人。
又来了一伙告状的,马金山只得又迎了上去。
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儿来到马金山的办公室,哭着说:“马署长啊,你可得给我作主啊!三年前,我儿子到寿仙堂来给我抓药,正赶上军统特务头子康万刚血洗寿仙堂,田大夫全家都让他们杀了,我儿子是来抓药的呀,也……也让他们打死了……。马署长啊!我儿子死得冤哪!我求您给我们作主,抓住那康万刚,枪毙了他呀!”
马金山扶着老人,连连点头,泪流满面地说道:“老哥哥,你就放心吧,咱们人民政府绝对饶不了他!逮住他之后,先公审他,然后再毙了他!”
老人说:“马署长啊,他们康家不是还有人吗?您为什么不派兵先把他们家人抓了毙了?”
马金山忙说道:“老哥哥,那可不行!一人犯罪一人当,咱不能搞株连哪!您先回去,这事儿我能忘得了吗?您知道,我的老娘和我儿子不是也让康万刚给害了吗?这笔帐咱一定得跟他算!”
中午,通信员端来了饭菜放到桌上,笑着说:“马师长,吃饭吧!”
马金山用手指着通信员,笑着说:“又忘了吧?我现在不是师长了,我是军管会主任。”
通信员点了点头,说道:“是,马主任!我想问问您,找您来告状的这些老百姓为啥都叫您‘马署长’呢?”
马金山边吃边笑着说:“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二十多年前,我离开冯玉祥的队伍后,就在永定镇当了警察署长。七年之后,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成立,我才离开永定镇上了前线。所以,永定镇的老百姓岁数大一点儿的都认识我。他们还不大了解军管会是干什么的,还习惯叫我马署长。嗨,慢慢改呗。”
通信员收拾了饭筷刚要离开,马金山又叫住了他:“待会儿你去一下卫生队你刘大姐那儿,叫孙桂英上我这儿来一趟。”
通信员答应了一声,端着碗筷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身穿军装的孙桂英在门口儿喊道:“报告!”马金山放下手头的文件,说道:“进来!”孙桂英走了进来,给马金山敬了礼,说道:“报告师长,师卫生队护士孙桂英奉命向您报到。”马金山笑着说:“小孙哪!我现在已经不是师长了,要叫主任。”
孙桂英答道:“是,主任!”
马金山笑着说:“小孙哪,没回家去看看吗?”
孙桂英低下了头,小声说:“主任,我…我不想再进那个家!”
马金山给孙桂英倒了杯水,笑着说:“那可不行!已经到家了,干嘛不回去看看?别让人说咱共产党不通情理。你和康顺毕竟还是夫妻嘛。”
孙桂英说:“主任,我再也不想进康家的门了!康万刚是军统特务,还……”
马金山伸手一栏,说道:“小孙哪,康万刚的罪行由他个人负责,跟你老公公没有任何关系。当年,你老公公还出钱帮助过咱队伍呢。听说,寿仙堂血案发生后,你老公公觉得对不起大伙儿,居然上了吊。可见你老公公是个好人哪。何况,咱队伍刚进永定镇,老百姓对咱还不太了解,你要不回家去,这影响多不好?听话,回去看看吧!”
孙桂英脸一红低下了头,小声说:“是,我今天就回去。”
马金山又说道:“小孙哪,你回去做做工作,让康顺带头开张吧。仗打完了,老百姓得过日子呀,镇上的买卖店铺开了张,铁路工厂再一恢复生产,咱永定镇就算活了。”
孙桂英点了点头,又给马金山敬了礼,转身走了出去。
康宅,身穿军装的孙桂英一进门,院子里的的人纷纷躲避。孙桂英来到了后院上房门前,康顺忙迎了出来,冲孙桂英点头哈腰地说道:“长官,您…您有什么事儿?”
孙桂英笑着说:“怎么?你是不认识我了,还是跟我装傻?”
康顺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孙桂英,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说:“是…是你吗?”
孙桂英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康顺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低下头,小声说:“你…你回来干嘛?”
孙桂英推了康顺一把,嗔怪道:“废话!这是我的家,我回家来非得有事儿不可吗?”说罢,孙桂英推开康顺走进屋。
孙桂英放下背包准备打水洗脸,康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态,忙上前夺过孙桂英手上的脸盆,动手打好水,紧张地说:“您请!您请!”
孙桂英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你哆嗦什么?还怕我吃了你吗?”
康顺紧张地说:“您…真的回家来了?”
孙桂英边洗脸边答道:“是呀,你不欢迎?”
康顺连连点头,说道:“欢迎、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