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铁路工厂里停放着的修好待取的机车在大酷吏传着粗气，即车上的发电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在夜间听来格外清晰。常大龙一个人悄悄地溜了进来，熟练地上了一台正着着火的机车，开始往炉膛里加煤。
异样的声音惊动了护厂队，几个护厂队员战战兢兢地手持大枪，远远地问道：“那是谁呀？半夜三更的，瞎折腾什么？”
常大龙一边调整着仪表，一边大声说：“试车呗！你当我愿意干？”
护厂队员：“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呀？”说着话，便拉动了枪栓。
常大龙看了看机车上安装着的的气压表，自言自语道：“行了，气压上来了。”他手握操纵杆，把机车慢慢地开起来了。机车喷着浓烟和水汽，吼叫着开出了厂房，撞开铁栅栏门，上了厂外的正线。
后面的护厂队员举起手上的大枪，开始向常大龙驾驶着的机车开了枪。此刻常大龙浑身紧张的好像一块铁板，他早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一边，咬紧牙关，瞪大了快要出血的眼睛，一边往锅炉里加煤，一边操纵着机车，加快了速度，向同一轨道上的装甲车撞去。装甲车立刻起了火，黑夜里望去，格外吓人。站台上的士兵惊呆了，他们手握大枪，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铁道正线上，机车顶着那辆着了火的装甲车，越开越快。同一轨道上的另外几辆装甲车，像“穿糖葫芦”一样，被机车“穿”在了一起。机车顶着几辆装甲车，吼叫着，飞快地向前驶去。几辆装甲车被顶出了战场，完全成了一堆废铁。
在站外闸口扳道房附近，机车出了“闸口儿”，停了下来。常大龙停下车，走到扳道房，用手枪逼着那吓呆了的扳道工，为他扳了道岔。扳道工扳回了道岔儿，常大龙驾着机车加速往车站上开。永定镇火车站是个四等站，站内只有两股道――上行线和下行线。上行线上停放着的四辆铁道装甲车已经被常大龙驾驶着机车撞毁了，现在他又盯上了停在下行线上的那四辆完好的铁道装甲车。
这时，车站上的守敌已经知道了常大龙的目的，于是，车站房顶上的机枪，同一轨道上的装甲车，一起向常大龙驾驶的机车开了火。当官的暴跳如雷地大声吼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机枪吐出的“火舌”朝机车喷去，常大龙负了伤，血流如注。他连伤口都顾不得包扎，咬紧牙关，死死地握着机车的操纵杆儿，瞪大了眼睛，继续驾车向装甲车快速撞去。机车一侧的气缸被打漏了，往外喷着气。机车的速度显然慢了下来，但却像一头庞大的怪兽，吼叫着，不顾一切地撞向了停在铁道线上的铁道装甲车。被撞的装甲车爆炸了，终于被顶出了火车站，甩在了毫无战斗意义的线路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镇外解放军的冲锋号又吹响了。马金山指挥着队伍，勇猛地冲向了永定镇。房顶上有人举起了白旗。分散在镇上各民房房顶上的敌人，很快就投降了。天亮时，解放军已押着大队的俘虏，向镇外集结了。
停放在线路上的机车上还在喘着粗气，牺牲在机车上的常大龙，他的手还死死地握住机车的操纵杆。战士们把满脸血污的常大龙从车上背下来，放在了机车跟前的地上。马金山扑上去，忍不住泪流满面地叫道：“大龙兄弟，你……你不能死呀！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马金山身后的战士们全都摘掉了帽子，向烈士的遗体致哀。
马金山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珠，吩咐道：“无论如何也得给常大龙弄口棺材。”
他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常大龙的遗体上，然后举起了右手，给烈士的遗体敬礼。
战士们把常大龙的遗体放在一块门板上，抬起来向镇上走去……
一个战士跑过来报告：“报告师长，地下党铁委的同志来了。”
马金山抹去眼泪，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我就来。”
在火车站的调度室里，一个工人打扮、年纪有三十多岁的人见马金山一进门，连忙上前和马金山握手，亲切地说道：“首长好，我姓刘，叫刘万年，是机务段的火车司机。奉中共北方局城工部铁委的派遣，来和您联络。”
马金山忙让对方坐下来，又亲自给他倒了碗水，笑着说：“万年同志，别那么客气。”
刘万年说：“首长，眼下永定镇的情况十分严重。铁路工厂、机务段、火车站的工人有将近半年没领过工钱了，国民党王凤岗部又两次在永定镇大肆抢掠，现在家家都断了粮，两家粮栈也没有粮食了，天天都有人饿死呀……”
马金山用手捶了下桌子，然后背着手在屋里徘徊了一阵子，果断地说：“你马上找人把铁路上的那几辆被撞坏了的装甲车推开，叫我们的战士和你们一起干。然后赶紧弄一列火车，派人去咱们解放区拉粮食。”
刘万年说：“首长放心，这事儿一会儿就好。咱机务段车库里有现成的机车，铁路工厂有的是修好了等待出厂的车箱、车皮，车站上的通讯器材，信号等也没有遭到破坏，一切都不成问题。”
马金山：“好，咱们一块儿去干！”
铁道线上，战士和铁路工人们发出的劳动号子声惊天动地，工人们和解放军战士用撬棒撬、绳子拉，喊着劳动号子，很快就把这些报废了的铁道装甲车从铁道上清理了出去。火车头鸣叫着，开出了厂。铁路连接员打着旗语，指挥着机车挂上了车厢，停在了站台上。一队负责押车的解放军战士上了车，车站上的值班员发出了信号儿，火车一声长鸣，开出了永定镇火车站。
一个战士走了过来，对马金山报告说：“师长，咱们的指挥所设在哪儿呀？”
马金山想了想，说道：“就设在永定镇大街的‘寿仙堂’吧，那里正好是镇子的中心。”
战士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