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家吗？该交电费了。”我急促的敲着我家朱红色的铁门，恶作剧大声呼叫。军哥在一边捂着嘴巴想笑。

“不是刚交过吗？又来？”我妈从院子里面就嚷嚷，透露着不情愿。

大门打开，我妈手里拿着擀面杖站在我的眼前，眼睛发愣，嘴巴大张。

“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您忘了儿子了？”

“元子，你怎么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个混小子，想死妈了。”说完我妈就热泪盈眶，依然把我当成她的心肝宝贝。

“我这不是回来了，走了还不到两个月，您看您跟我走了两年似的，还想让我当兵去呢，你那个时候真舍得？”

“怎么不舍得，到部队有人管着你，到上海谁管你。”我妈止住泪水，恢复了长辈的派头。

“快让我进家啊，我到家了还把我堵在门口。”

我妈赶紧拉我进门，看见了在旁边的军哥。

“这位是？是你朋友吧？”

“阿姨，您好，我是元子的朋友，平时他管我叫哥。在上海我管着他。刚才你们的场面太感人，我没好意思打扰。”

“都怨我，来客人了还没让你们进家，快请进。”我妈热情的不得了，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她可从来没这么热情的对过我，受宠若惊啊。

“你们坐着，我给你们做饭去，让客人尝尝我的手艺。刚好我在擀面条，一会就给你们弄好。”

“阿姨，您别忙乎了，我们一会就得走。”军哥叫住了我妈。

“妈，我们一会真有事。这次我们在微山收购莲蓬，抽空回家看看，我们还要去前进和强哥的奶奶那里。下午就要赶回去验货装车，晚上就回上海了。”

我的话着实让我妈吃了一惊，她肯定没有想到这次的重逢时间是如此的短暂。她还没来得及问我在上海的情况，我就要走。

“妈，您放心好了，军哥和强哥对我跟亲弟弟一样。”一边说我一边掏出了两千块钱，拉住了我妈的手。

“妈，我在上海赚钱了，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时间短我没来得及买东西。您用这钱给我爸和我哥看着随便买点，剩下的您留着。”

说着我妈又哭了：“儿子，你怎么赚这么多钱？妈不缺钱。你给妈钱干嘛，你在外身上没有钱怎么行，你自己留着用吧。”

“阿姨，元子的心意，孝敬您老人家的，您拿着吧。我们做正当生意，您放心好了。”军哥也劝我妈，我妈拿着钱的手哆嗦着。

“妈，我们先去前进家了，要是中午不回来，那就是我们走了，不来跟你告别了。”我起身跟军哥出门，我妈翻箱倒柜的找能让我路上带走的东西，没等她出门，我们的吉普就开了。

我没敢回头看，怕眼泪止不住。

前进家离我家很近，但是我们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上铁将军紧锁，里面空无一人。好歹问了邻居，才知道前进他妈收到前进的钱，带着前进他爸爸从镇上的医院转入市立医院了，一直没有回家。

没时间再去医院了，只好直接去了前进奶奶那里。

老人家还是依然喜欢在门口的大杨树底下纳凉。胸前抱着拐棍，眼睛眯成缝，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奶奶，我们来看您了，您还认识我吗？”我蹲下对着奶奶放大声音。

“你不就是小元嘛！这么大声音干嘛？你奶奶我又不是聋子，我听得见。”老太太慈祥的咧嘴笑了，干瘪着嘴唇没有了牙齿。

“奶奶，我们从上海回来办事，强哥让我们看望您。”军哥从车上拿了两盒龙须糕，这是强哥专门嘱咐带的，也是他奶奶最爱吃的。

“哦~好！好啊！他还不打算回来啊。”老人家干涩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他年底就回来，还给您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孙媳妇。”

“真的啊？你们没逗我老太婆穷开心吧。我怎么没接到这孩子电话呢？”老人家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睛放光，神态突然抖擞。

“奶奶我们怎么能骗您呢，等忙完这阵子的生意，他们春节回家来就结婚，我们都来。”军哥仔细的对着奶奶说。

“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菩萨终于显灵了，小强子的爸爸妈妈可以瞑目了。”老人家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布满皱纹的两腮流着浊泪。

我和军哥听的心头酸楚，一个小脚老人自己把强哥含辛茹苦拉扯大，酸甜苦辣尝尽了多少，为的不就是强哥能成家立业。这个看似简单的愿望，凝结了老人多少的期盼和等待，她此刻的幸福，没有人能体会的到。

“小元子，你们开车了吗？我想到甘泉寺还个愿，我要谢谢菩萨啊。”

我听了奶奶的话，看了看军哥，想征求他的同意。

“开了，奶奶，我们送您去。”军哥没有看我，直接一口答应了。

甘泉寺离我们镇子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因为靠近国道，而且每年一次的农村集贸会都会在寺院不远的公路上举办，所以这里的香火挺旺。另外，听家里面老人说，寺院供奉的菩萨很是灵验，只要心诚，有求必应，所以十里八乡，信奉菩萨的人都来这里烧香。

我从小对菩萨没有印象，父母从来没有给我灌输过此类的思想。上学的时候接触的都是唯物主义，抵制唯心论。这样甘泉寺给我的印象就是唯心主义者的精神寄托，说的直白点就是迷信，没有什么意思。

既然奶奶要求了，我们不能让她这么一小脚老人再去挤公交车，送她过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军哥搀扶着奶奶下车，慢悠悠的往香火缭绕的大殿走，我停稳了吉普，紧紧跟随。

大门偏厅一张明黄色桌布的长案上摆满了香烛，一位身披土黄僧衣的光头僧人坐在长案后，手里拿着深褐色的佛珠。

既然是来还愿的，应该要烧香啊。

我走到僧人面前，双手合十，礼貌的作了个揖。

“师傅，打扰了，来还愿是在这里买香烛吗？”

僧人抬起眼皮，慢动作一样点着头，没有言语。

因为赶时间，我直接掏出了五块钱，拿了一包香烛准备进去，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才刚转身，僧人叫住了我。

“施主，布施请放入布施箱。”他手拿佛珠的手指着大厅，面前放着找我的零钱。

我感觉尴尬，甚至气愤。怎么不知好歹，多给你就拿着吧，你自己放进去不也一样，出家人就这么清高吗？还真有是金钱如粪土的人？

这是佛门圣地，我再狂也不能在这里撒野啊。

我面露愧色，拿着钱准备离开。僧人又对我说了一句：“施主，善恶追人，如影逐形，不可得离。”

我再次转身，感觉纳闷，什么意思，对我说什么呢？

“师傅，您对我说的吗？我没听懂。”

“小施主，您有慧根。只是现在善恶不分，迷途无路。”僧人捻动着佛珠，对我来说却看似算命先生。

“师傅，您给我算命呢？”我问了一句。

“非也，非也。贫僧看小施主不是凡人，只是堕入凡尘，必遭大难，才能...”

我没等僧人说完，气愤的破口而出：“你念经念混了吧，你才遭大难呢，我好心多给你钱布施，你还口出恶言诅咒我，你还是出家人吗？”

僧人闭口不答，再次双手合十，光头左右摇晃，口鼻唉声叹气。

这时军哥搀扶着奶奶出来，对我说：“咱们走吧！”

“这就走？还完愿了？我刚买了香烛，不是要烧香磕头？”

奶奶老气横秋的对我说：“小孩子懂什么。”然后她也对着刚才诅咒我的僧人合十鞠躬，态度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