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密为浩瀚无边的湖泊感叹,为一望无垠的农田感叹,为低矮稀疏的村落感叹,为蜿蜒起伏的丛山感叹。
她满心兴奋与激动,与自己心爱的人来到这个朝思暮想的地方。在这里,将完结她生命中最为浪漫和神圣的一刻。
强哥一直紧紧牵着李密的手,这是男人温柔的一面。他们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幸福里,丝毫不在乎我们妒忌的眼神。
吉普停在强哥家门前。他慈眉善目的奶奶仍然抱着拐棍坐在大杨树底下。
“奶奶,我回来了。您看我带谁来了?”强哥依旧一脸兴奋,拉着李密的手。
“奶奶,您好。我是李密。”李密蹲下身子,抚摸着奶奶苍老的双手。
奶奶睁大眼睛,看到了蹲在面前的李密,还有一边的强哥。
“小强子,你可回来了,你想死奶奶了。这位就是我孙媳妇吧。多俊的孩子。走,咱们进屋,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奶奶拉着李密的手,步履蹒跚的进了屋子。全然把我和军哥抛在一边,还有她的宝贝孙子,现在也受了冷落。
我跟强哥和军哥告别,现在也是归心似箭。
现在这个时间,哥哥和爸妈一定都在家。我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直奔自己的家门。
“爸爸,妈,我回来了,开门啊。”我话音刚落,我妈就出现了。
还是那副激动的表情,拉着我的手,直喊我爸。
家里正在吃晚饭,两个哥哥并不在家,让我意外。
“妈,我哥呢?怎么都不在?”
“你哥去前进家帮忙了,你爸刚回来,前进没回来吗?”我妈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我爸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停的上下打量我,也不跟我说话。
“爸,你去前进家干啥了?我哥都去干嘛?”
“你不知道?前进没跟你们一起来?”爸妈问着同一个问题,让我感觉不祥。
“真嗦,你们先说前进家怎么了?”
“唉,前进他爸今天早晨过世了。他家没个男人,咱两家关系这么好,怎么能不帮忙,我吃点饭马上过去。”我爸也忘记问我在外面闯荡的情况,一个心思都放在了前进的家里。
听完爸爸的话,感觉晴天霹雳。凌晨我们出发的时候前进送的我们,他爸爸在早晨过世,他肯定不知道啊。他没能见他爸爸最后一面,这对于这个大孝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丢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前进家跑。我妈在后面使劲的呼喊,我顾不了这么多。
前进家窄小的大门已经被拆了下来,残垣断壁。我明白是为了给硕大的棺材让路。
两个哥哥在墙外帮忙搭灵棚,安排桌椅板凳。
我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哥,我回来了。”
“元子,前进没和你一起来吗?”又是同样的问题,这个问题现在让我头脑发炸。我不知道还要回答多少遍。
前进的妈妈坐在灵堂外面的椅子上,神色颓废憔悴。她没有注意我的到来,可是这偌大个灵堂连个守孝的人都没有,更觉得凄凉。
“阿姨,节哀顺变。您通知前进了吗?”我看着前进的妈妈,想哭。
“小元啊,你回来了?你前进哥呢?他怎么没回来啊?他不要他爸爸妈妈了吗?”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她的眼睛这些日子已经哭了无数次,红肿的厉害。
前进啊,前进。这次你可愧对父母了。
邻居阿姨帮忙安慰前进的妈妈,我撒开脚丫直奔强哥家,强哥知道前进和刘阳那里的电话,他能第一时间联系到前进。
现在,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回来。
强哥家里暖意融融,李密在厨房张罗着饭菜。我来不及跟她打招呼,径直闯进了客厅。
“奶奶,强哥。大事不好了,前进的爸爸去世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心脏跳的厉害。
“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坐下慢慢说。”强哥拉给我一个板凳,我没有坐。
“我也是回到家刚知道,今天早晨过世的。前进他妈联系不上前进,现在连个守孝的人都没有,太惨了,她妈妈快崩溃了。”
强哥二话没说,拿起电话,拨通了上海的号码。
一直以来,都是前进通过书信跟他妈妈联系。偶尔往医院打过两次电话,她妈妈也没有过问电话号码的事情。现在出了这事,让她一个家庭妇女到哪里去找自己的儿子,这个年代,没有手机,连传呼机也没发明出来。
强哥的奶奶嘴里自言自语:“好人呐,好人咋就走的这么快啊。”
强哥顺利找到了刘阳,跟刘阳说了这里的情况,让他第一时间安排前进回来,越快越好。
家乡的风俗,过世三天后要出殡。前进现在从上海出发,明天一早就能回来,还来得及,来得及。
强哥和军哥叫着我都去了前进的家,我们是兄弟,如同亲兄弟,前进不在,我们就应该代他披麻戴孝。
前进的妈妈几近虚脱,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次有亲朋过来拜祭,她还礼的时候都是摇摇晃晃。
瞬间失去亲人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和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临近夜晚,前进的妈妈终于身体不支,瘫倒在地上。我们把她扶到床上,告诉她前进马上就到,天不亮就到。
前进的妈妈神志不清,却一直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前进,前进你在哪里?”
我和强哥他们一夜没睡。家乡丧事的风俗我也不是太了解,按照执祀的吩咐,我们准备明天用的东西,安排明天的丧席。
远亲不如近邻,街坊们现在只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前进能不能及时的回来,路上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东方没有放光,门口急刹车的啸叫响彻黎明。
前进趔趄着奔入家门,被门槛绊了一脚,继而连滚带爬的跪倒在他父亲黑亮的棺材前,放声痛哭。
撕心裂肺的痛苦呐喊,让我们也随之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