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启明送回了家,约好晚上酒桌论战。
军哥闲来无事,被我拉着一起喝酒。
喝酒这件事,本来就是人越多越热闹。军哥是请不动了,不仅要陪着李密,还要陪着奶奶,他现在是大忙人,不敢打扰。
我们在离家不远的小酒店要了清静的房间。跟他们三人互相介绍了身份,彼此就不再感觉陌生。
我要了半斤装的台儿庄,没要杯子,一人跟前放了一罐。
“这也太夸张了吧,直接扯罐子喝,不用杯子了?”启明见了这阵势,有点胆怯。大志干脆默不作声,我们的规矩他是没忘,酒量不行,没资格发言。
“怎么?害怕了?咱山东大汉到部队锤炼了一趟就变成熊包了?”我对着启明,说话刺激他。
“谁怕了?我怕你酒准备的不够,一会别难为脸。”启明依旧当年不服输的直爽脾气,让我倍感亲切。
“行啊,一人一罐先看着,看谁笑到最后。”
我们把白酒打开,大志直皱眉头。这个奶油小生,书呆子,想必用不了半斤,就可以放倒在桌子底下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开始推杯换盏。这样喝酒谁也不用打酒官司,公平赛酒。
我们避开前进的话题,也为一位好兄弟不在感到遗憾。
久违的重逢,让我们想起了儿时的点点滴滴。军哥也是军人出身,与启明不少共同语言,也被启明亲切的称呼为老班长,当然也灌了他不少白酒。
大志对我们中学的恶作剧记忆犹新,不断翻腾出我们的光辉历史,让我们细细品味。
“你还记得咱们的英语老师吗?被你们整的特别惨。”大志说到这里,我又想起那位头发蓬松,年纪不大,却非常严厉的英语老师。
“我记得有一次咱们在厕所,英语老师也进去了。然后咱们几个立即出来,在门口嘀咕要整他。我们看见了他的自行车,元子你装作拔车胎气芯的声音,使劲的噗哧了一声。咱们跑开了,没三秒钟,外语老师就提着裤子急慌慌的出来。他还以为我们真给他车子放气了呢,一看没放,又进去蹲了。那次可笑死我了。”
大志说出了这个片段,让我得意洋洋。中学那些恶作剧,基本都是我的手笔,我当时就是导演兼策划。最坏的就是我。
启明跟着哈哈大笑以后,又说:“还有一次。咱们把三楼音乐老师晾在外面的内衣偷拿下来,放在了一楼外语老师宿舍的窗户上。后来音乐老师还骂咱外语老师是变态。”
大家笑的不可收拾,中学的一幕幕如同幻灯片,一一重现。
“元子是最坏的学生。为了不想上晚自习,好几次一到下午就把咱班主任的自行车胎用圆规给扎了。后来班主任吓的都不敢骑自行车了。”
“还有咱化学老师,晚自习老是考试。咱们把他的自行车撬开,骑到操场上四五个人压,车轱辘都扁了。”
“你们说我坏,你们每次不都是帮凶。也不是好人。”
房间里如同放鞭炮,放肆的狂笑一浪一浪。我们的青春,就是这么放荡不羁。
我问大志明年毕业打算到哪里工作,他说也想去上海。北京政治气氛太浓,他不太喜欢。
启明说他现在学开车,进了驾训队。不过驾训队也很黑暗,特别是像他这样到第三年才学开车的老兵,更是受挤兑。
因为驾训队好多老兵和班长都是在部队有很强的人际关系的。大部分都是新兵的时候就进去学开车了,而像启明这样的老兵很多是已经当普通战士三四年以后进驾训队,到了那里反而成了新兵。碰到以前叫他班长的战士现在却成了他的班长,度量小的当然要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启明就有一次被自己带的兵整过。那个兵成了他驾训的班长,给了他五块钱让他买两包烟。启明刚去没有经验,就买了两包两块的烟,带回了一块零钱。交给他班长以后,班长没好气的收下了,结果第二天没让他上车。大冬天让他一个人刷了几十辆军用卡车,手冻得跟猪蹄一样。
后来有个和启明关系好的战友告诉他,怨启明没有眼色。说班长让启明去买烟就是想找机会整启明。
启明应该拿自己的钱去买两包五块一盒的好烟,给他班长的时候再把五块钱还给他,就说是找的钱,这样才能化解。
启明茅塞顿开,后来小心翼翼的处事,才被安排了车辆学习。
我听了这个事情,非常气愤,问启明为什么不把那个人揍一顿。
启明说打架只是一时之快,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其实也是做人的一个道理。学到手没有害处。
军哥也说了自己的一些故事,都是心酸的血泪史。
我还以为部队是最为纯洁和正直的地方,没有想到不亚于黑社会。也是勾心斗角,蛇鼠一窝。
一罐没有见底,大志已经被放翻,撒酒疯开始又唱又跳。
因为大志,我们过早的结束了聚会。约好在强哥的喜宴上再痛快的畅饮。
我和军哥一直忙着为强哥的婚礼采购东西。奶奶家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老人家干瘪的嘴唇整日合不拢,见了熟人就邀请来喝喜酒,也不问别人愿不愿意。
婚礼如期在春节举行,刘阳开车带来了雪影,李士民,卢振,还有花猫。
辞旧迎新,多好的彩头。
刘阳主持典礼仪式。我们几个哥们在下面起哄,把新郎和新娘的头碰的梆梆响。
李密嫂子穿着红色的旗袍,娇艳欲滴。女人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已经来临。雪影看着李密,心里面一定也在想着自己将来的这一天。
哥们几个可是把强哥小两口折腾的不轻。轮到他们夫妇敬酒,我们又是挨个的逼他俩表演低俗的小节目,不然不接受敬酒。一来二往,酒瓶喝了一地,气氛热闹到了极点。
喜宴结束,宣布强哥和李密的爱情修成正果。
我们决定正月十五以后再回上海,刘阳和雪影他们在强哥婚后的第二天就回上海了。前进一直没有出现,他家大门禁闭,里面仍然一片悲哀。
大丧不能拜年,我更不能把喜庆的气氛带给前进。我等着我最好的哥们,早点振作起来。我们重出江湖。
婚后的第三天,强哥的奶奶就要带着孙子和孙媳妇去甘泉寺许愿,要求菩萨赐给她一个从孙子。强哥当然愿意,让我开车带他们去。
不提甘泉寺就罢了,一提到这个,我又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和尚。上次戏弄我的情景历历在目。
既然这次有机会,我何不趁机羞辱他一番,也回报心头的恶气。
吉普车停在甘泉寺外,李密和强哥搀扶着奶奶进了大殿。军哥在外面擦拭汽车,他说他其实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我心里有笔帐,过去了结一下。
走上台阶,硕大的鼎炉香火缭绕,烟雾弥漫。里面传出啊嘛咪弘的佛音耳边萦绕,大殿旁边的长案后,依旧坐着那位素衣僧人,捻着佛珠。
看着他端庄的神态,我不忍发作痞子的性情。毕竟是佛门圣地,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握手言和,算了吧。
微笑,微笑时化解矛盾的最好武器。于是我微笑着走到了僧人的面前。
“师傅,别来无恙啊。”
素衣僧人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佛珠捻动不停。
“施主,山水又相逢。”僧人居然对我还有印象,出乎我的意料。莫非他也是对我当初对他的不敬怀恨在心?
“师傅,您还记得我啊,上次不好意思,不要怪罪啊。”我双手合十,笑着对着僧人鞠了个躬。
僧人点了点头,一副尊长的样子,然后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施主凡尘琐事,贪念左右,心不善,思想不善,言行不善,落在五逆十恶,变的是三途地狱。造这种业······”
我听着僧人的话,似懂非懂,但是后边的我可听出来了“五逆十恶,三途地狱,”这不还是在诅咒我,让我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