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伊德丽尔便前往瘟疫灾区去了。
在兰夏城盘亘了几天,与执政官商定正事之后,茉伊拉也不再逗留,带着雅克等人返回了自己的封地。
以赤稻城为首府的达菲尔地区,位于帝国北部,与自由城邦接壤。除了一小部分地区是沼泽外,达菲尔地区主要是山地。与东边的青屿行省以及更靠东的莱尔地区相比,达菲尔的战略意义没那么重要,但物产富饶,还有不少的矿产资源。
作为领主,茉伊拉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近乎国王的权力。但很可惜,年轻的苍王、公主殿下,并没有得到本地贵族的尊重。
“一切,都是要讲实力的!你们以为,光有那个老东西的任命,我就能掌握这里吗?哪有那么简单。所以,你们一定要赶紧把第二骑兵大队组建起来!”
因此,尽管昆特心事重重,这个光杆大队长还是偷懒不得。艾琳娜要回首都见家人,昆特送走她后,一天都没休息便张罗组建骑兵大队去了。
作为曾经的苍狼军团的一员,昆特还是对“狼”念念不忘。征得茉伊拉的同意,他正式将骑兵第二大队的别号定为“风狼大队”。
有钱好办事。也不知道茉伊拉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钱,反正她给风狼大队的未来正式成员开出了丰厚的饷银:每月五十金币。就连给骑兵服务的杂兵,也能一月领到一百银币。
五十金币,这可就是五百银币啊!在帝国,普通人家如果省点着花,这笔钱就足够过上几年了。普通的军队,给士兵的饷银不过几金币而已,茉伊拉殿下此举实在不是一般的慷慨。因此,前来应征者络绎不绝,有些人甚至来自百里之外的邻省。短短半个月时间,先后有一千多人应征,其中不乏具备一定实力与战斗经验的佣兵。
当然,古灵精怪的茉伊拉可不是冤大头,这位公主殿下可是坚决不收次等货的,“质地”稍有点问题都不行。
风狼大队的选拔标准严格异常,菲戈骑士将第一骑兵大队的事务统统交给了副手,自己则跑到风狼大队营地,亲自负责武技考核。接不住他三十招的,一概不予考虑。
需要考核的人实在太多,菲戈再牛再生猛,一天也考核不了多少人。好在他带来了茉伊拉麾下最强悍的十几名近卫,平均分担一下,倒也不虞这“三十招”掺了水分。
菲戈挑走了最重的担子,昆特仍是苦不堪言。他必须对每个武技过关者进行面试,考核其是否具备一定的军事素养,是否能够具备精锐骑兵所必需的综合能力,是否有足够的战斗经验……更重要的,根据茉伊拉的要求,这些骑兵最好要足够阴险狡诈,同时又能够忠心耿耿。
阴险狡诈?忠心耿耿?这两样东西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昆特大大地不以为然。他挑了一些老兵油子,这些家伙确实足够阴险狡诈了,至于说到忠心嘛……昆特大人实在是看不出来。
不管怎样,半个多月后,声势浩大的征兵告一段落。风狼大队终于初具规模,417名骑兵构成了大队的主体战力。
这些人当中,基本没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良民”,无不是好狠斗勇之辈,有本来就当过兵的,有杀人逃亡的,更有不少人曾经是佣兵团的骨干力量——优厚的待遇,将他们聚集到一起。
他们的武力都不成问题,马背上的活计也大多熟捻,但许多人并不习惯大规模的协同作战。即使是那些老佣兵,也只是习惯于几个人之间的配合而已。昆特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些猛人训练成令行禁止、如指臂使的集团骑兵。小魔女的原话是:“本殿下需要的,是招之即来、来之即战、战之能胜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
如何训练?这是大队长昆特的烦恼,身为副官的雅克是不会管的。半个多月来,他只做了一件事:鼓吹茉伊拉收税,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收税,以稀奇古怪的名目收税。
“殿下,这块土地出产的食品实在太糟了!不管是谷物,还是肉类,都是硬得出奇!您如此珍贵的身份,却必须忍受这样粗劣的食物,这怎么行呢?!这里的食物,每时每刻都在磨损您珍珠一般的牙齿!为了这里的子民幸福安康,您居然忍受了这一切,您实在是太伟大了,太仁慈了,太宽厚了!可是,作为您的属下,我绝对不能放任这一切!英明的殿下,请开征牙税吧!”吃完在赤稻城的第一顿饭,雅克立刻给茉伊拉提出了第一个建议。
“牙,牙税?!”饶是小魔女自诩阴险狡诈、无恶不作,乍一听这闻所未闻的名目,也不禁大为惊诧。
“对!牙税!他们必须为您的珍珠贝齿的磨损,承担必要的责任!”雅克正气凛然。
“不愧是本殿下看中的天才!果然具备为祸一方的天赋!”茉伊拉回过神来,“好主意,照此办理!”
这之后,雅克几乎是一天一个发现,一天一个主意。
“殿下!这里的水质太硬了,怎能让您受这种罪呢?这里的百姓必须有所补偿!”
“好!”茉伊拉点点头。
“殿下!我刚刚核对过本地的盐税。和邻省相比,您太仁慈了,太善良了……我们这么富裕的地方,盐税怎能定得这么低呢?”
“哦!”
“殿下!本城的风月场所,居然没有专人负责,不太像话啊。”
“哦……”
“殿下!”
“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刚刚发现,本城的残疾人有项特别的福利,每逢重大节日,都能从您这里领取柴米油盐。”
“……”茉伊拉倒吸了口凉气,“连残疾人,你也不放过?”
“哪里,哪里。”雅克面不改色,“风狼大队正在组建,盔甲、兵器、种种给养都必须跟上,您的压力不小啊!所以……我想将刚才说的那些福利减半。”
“……”茉伊拉无语了。
雅克如此热心搜刮,连瑞舍夫都终于看不过去了:“有必要这么穷凶极恶吗?多收的这些钱,又落不到你我的手里。”
“这你就错了!既然钱落到了公主殿下手里,也就等于落入了我等手里。她的钱多了,赏给我们的钱自然也不会少。”雅克侃侃而谈,“而且,更关键的是,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跟着她干了,那就要跟彻底!你我尽心为她办事,她总得有所回报。眼下是时候未到,机会来时,你我哪怕是到下边当个小官,这好处还不是立刻送上门来?”
瑞舍夫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关键根本不是我现在干的坏事有没有回报,而是我们一定要让小魔女看到,我们决心当狗腿子,而且能够当好狗腿子——够狠,够毒!”雅克总结。“而且,你还没注意到吧?这里的百姓富是富,可比我们莱尔人没种多了,怎么欺负都忍着,哈哈,这里就是狗腿的天堂啊!你还怕什么?”
“……”胖子头也不回,跑回去练他的斗气去了。经过一番惊险后,胖子终于痛感自身实力太差,小命大大的危险,难得地下死力练起斗气来。来到赤稻城后,居然难得的没去风月场所。
至于雅克,其实也不是只顾干坏事。一旦有了时间,他静静坐着,仔细回想,试图多想起一些以前的东西。
精灵?自己居然是那个精灵共和国的精灵?雅克怎么都难以接受。
那么,自己的国家,岂不正是被帝国给灭了的吗?死党们,还有桑德老爹,岂不都是仇人?!开什么玩笑!
耸耸肩膀,雅克漫不经心地下了结论:不管怎么说,我,就是雅克·桑德,人类雅克·桑德。唔,只是妹妹她……
这一天,茉伊拉兴致不错,居然带着雅克看望瑞舍夫去了——整天想着自己心事以及坏主意的雅克,这才知道瑞舍夫这小子居然病倒了。却原来,胖子懒惰惯了,突然间勤奋无比,一天到晚狂练斗气,身体各部位立刻罢工抗议。
“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吗?因为你是蠢材!因为你是木头脑袋!有你这么瞎练的吗?如果狂练猛练就能成为高手,那所有的野蛮人都是高手,所有土地的主人都应该是野蛮人才对!”小魔女的慰问,真是独特无比,一进门就是横眉怒目。
胖子哪想到一番苦练竟遭此恶评,讷讷地道:“我……我只是突然发现,光是玩毒药,没什么前途……”
“当然!毒药只是雕虫小技。要想安身立命,关键是要有强横的斗气!”茉伊拉不屑一顾地丢过去一本小册子,“但斗气也不能瞎练!你以为什么斗气都能练出来吗?拿去!”
胖子急忙接住,翻开一看,险些蹦了起来:“神圣斗气!”竟是晨曦教会的神圣斗气。
狂喜之余,瑞舍夫又有些犹疑:“未经教会允许,我能练吗?”
“本殿下给你的,当然能练!谁敢说个不字,你让他来找我!不就是这破斗气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殿下向来当它是废物!”茉伊拉自信满满地道。
“废物?废物你还让他练?难道你没更好的?我看你自己练的就不错。”一直缩在后边的雅克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蠢材!任何一种像样的斗气,都自有其特质,都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练的!我练的斗气,他根本学不来。小胖子,你听好了,这神圣斗气也就算是一级斗气,离顶级斗气差得远了,但这东西讲求沉稳坚实,对你这家伙再合适不过,正好形成互补。你今后还是少在女人、毒药还有那些木头疙瘩上花时间,多练点斗气才是正经。”
瑞舍夫连连称是,心里却不免嘀咕: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毒药?为什么你还老调戏小姑娘?
茉伊拉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毫不留情地在病人的头上敲了几记狠的:“敢跟本殿下比?!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超级天才吗!”
瑞舍夫口中唯唯诺诺,手里则将那册子抓得紧紧的。
雅克大为羡慕,奈何自己一点斗气基础都没有,想练这好东西是不可能的:“美丽善良、智慧无双的公主殿下啊!您,有没有好一点的魔法书?”
“没有!”茉伊拉断然拒绝,“哼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了?打什么鬼主意?”
雅克干笑:“没什么,没什么,想上进难道也错了吗?”
“小蚂蚁,你别光想着找你妹妹!”茉伊拉沉下脸来:“大好年华,别老是闲着。你好歹也是昆特的副手,怎能让他一人训练那些新兵?去!限你一个月时间,和自己的手下混熟!”
“哦……”雅克登时拉长了脸。又要和盔甲打交道?不要了吧!
但是,小魔女既然下了命令,那就肯定是没得改的。好在昆特也不需要雅克帮什么忙,他装模作样地在军营里混着。
日子过得飞快。在昆特的操练下,风狼大队迅速成形。
这些战士的素质本身就不低,茉伊拉又提供了一等一的装备,昆特很快就将这些人训练成了“老鸟”,战斗力比之苍狼军团的精锐虽还有差距,但也就只是差在实战经验罢了。
“只有血的洗礼,才能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冲锋猛士、离合之兵。”昆特明白这个道理,但合适的目标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在莱尔,真正称得上精锐的苍狼勇士,无不是在对北方联合国的边境战争中成熟起来的,此刻到哪去找像样的对手?
苍王殿下却不认为这是个难题:“去!东边有股山贼正在嚣张,你去把他们剿了!唔,既然要练兵,我以前教过你的那些毒招,就先别用了。”前段时间,这股自吹“达菲尔之狐”的山贼,接连袭击了几个小商团。茉伊拉自然不会管这种小事,但考虑到风狼大队的实战训练需要,便决定“青睐”这些蟊贼一回。
“可是,这不是正规骑兵应该干的事……”昆特大为愕然。
“管他呢!这里边有些人还没杀过人呢,先让他们见见血!”茉伊拉说话的口气,实在不像是个公主。
昆特仔细一想,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对象可以开刀,便将队伍拉了出去。
这一天,风狼大队的四百多号人马抵达东边的一座无名小山。他们事先打探了不少消息,那群“达菲尔之狐”便藏在这山上,大约有三百人。
一上来就蛮干,从来都不是昆特的首选。他命令手下二十多人装扮成了商队,率先进入山林中。骡背上还特意都装上了重物。
走没多远,山林中突然射出了十几支箭,竟然连“此山是我开”之类的开场白都省了,果然是群悍盗。
二十多人的商队,“惊呼”几声之后,乱哄哄地回头就跑,正和山贼平日里打劫的那些软柿子一般。转眼间,五十多名山贼呼啸而出,直追“肥羊”而去。
然而,这伙山贼很快便发现自己上当了。在一处教为平坦的土地上,他们被树林突然冲出的几十名骑兵所包围。
令昆特意外的是,这伙人竟然毫不畏惧,一边吹响号角求援,一边摆开阵势准备厮杀。想来是近年混得比较顺利,没吃过什么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