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中的“黑吃黑”行动,没几天时间了。
连续十几天,昆特抓紧时间对手下进行魔鬼特训,整天都猫在训练场上。然而,手下都能明显感觉到,这位大队长似乎心不在焉。
昆特自然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正常,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今后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如何面对艾琳娜?
并非第一次涉足情感河流的昆特,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彷徨过。他确信自己对于艾琳娜的感情,但伦勃朗军团长的死,终究是一场挥之难去的梦魇,艾琳娜的高贵出身也是一个问题……
正自头疼的昆特,突然发现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各个角落的手下都停止了操练,一个个目光古怪地盯着他。
这帮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昆特勃然大怒,正待拉出几个惫懒典型教训教训,却陡然醒觉这帮神色各异的家伙并非在看他,而是盯着他背后。有些人甚至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迫切表情,比如雅克和瑞舍夫,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嘴里有些发苦的昆特,缓缓转过身来。正微笑地看着他的,不是那朝思暮想的人儿又是谁。
休养了这段时间,一身白衣如雪的艾琳娜看起来更加清秀了。肤似玉雪,眉目如画,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面对小魔女都能侃侃而谈、据理力争的昆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艾琳娜也只温婉地笑着,没有说什么。
不知何时,四周响起了口哨声,两三声,五六声,随后便响遍了整个训练场。
艾琳娜脸终于红了,她走过来轻声说了句:“后天晚上,请参加我的晚会。”将三张请柬塞到昆特的手里,也没顾得上和雅克、瑞舍夫打招呼,便飞也似的跑远了。
雅克跳过来一把抢过请柬,匆匆浏览了一下,便狠狠一拍瑞舍夫的后背:“兄弟!我们又能吃白食了!”
昆特无视众人的起哄,转身向自己的住所走去,脚步缓慢而沉重。雅克向瑞舍夫使了个眼色,两人急忙跟了上去。
与兄弟的终身幸福相比,抓几个奴隶又算得上什么大事呢?
两天后的傍晚,当雅克和瑞舍夫拽着昆特来到请柬指定的地点——舞鸟公馆时,这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了。
平常可以自由出入的舞鸟公馆,此时戒备森严,门卫正挨个查看宾客的请柬。
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不对劲:这些宾客居然穿的都是正装!
昆特不由闷哼了一声。艾琳娜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们三人都以为是小型私人聚会,哪想到会是这么正式的晚会?雅克、瑞舍夫都是一身随随便便的平常装束,昆特稍好点,穿的是风狼大队配备的礼仪盔甲。
雅克反应最快:“老大,只能出示你的请柬!以大队长的身份而不是艾琳娜朋友的身份!一定要记住,我们俩只是你的扈从,不是艾琳娜的宾客!”
昆特以军人身份出席,穿这身盔甲还是勉强说得过去的,只是略显古板罢了,而身穿便服的雅克、瑞舍夫,如果出示请柬,恐怕会被当成怪物来看。
此时,门卫已经注意到在一边嘀嘀咕咕的昆特等人。昆特硬着头皮走过去,将自己的请柬递了过去。
走进大厅,三人赫然发现舞会已经开始。
“惨!”雅克低声道,“听说首都那边的晚会有自己的规矩,请柬上写的只是参考时间,预热的舞会是在这之前的半小时就开始的。恐怕我们赶上这种臭规矩了!”
“说得不错,你们这些土包子!”旁边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是一个浓妆艳抹的男子,旁边还跟着三四个随从。“真想不通,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这样的场合,只有我霍布斯勋爵这样的真正纯血统的贵族才有资格参加。”
对于这种自恋的家伙,昆特等人向来是不屑理会的,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艾琳娜。好在不知道首都晚会规矩的人并不只是他们三个,后边还陆续有人进来,他们倒也不用太过尴尬。
好容易音乐停了下来,纷纷扰扰的舞会终于告一段落,现在是人们的自由交流时间。
“昆特!”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艾琳娜先看到了这兄弟三人。她尽量放慢脚步,保持优雅姿态走了过来。
眼见艾琳娜主动来找昆特,至少有二三十道目光盯上了昆特,妒忌的火焰分明在燃烧。
伦勃朗军团长在世时,由于皇族中人普遍不赞同这位平民与皇族的婚姻,艾琳娜的身份一向比较“暧昧”。但伦勃朗军团长这一战死,艾琳娜的外婆——鲁米娜斯卡夫人,对父母双亡的艾琳娜心疼得不得了,逼着当今皇帝高调承认了艾琳娜的皇族身份。一时间,已到适婚年龄的艾琳娜成了众多贵族子弟眼中最珍贵的玫瑰。
“抱歉,我们来晚了。”昆特有点尴尬。
“哪里,晚会还没正式开始。只是我外婆喜欢热闹,先让大家闹起来了。”艾琳娜笑着道。
“艾琳娜小姐,请接受我对您的生日祝福。”刚才那个自称霍布斯勋爵的家伙突然蹿了过来。他的随从恰到好处地送上礼物。
生日祝福?兄弟三人几乎同时变了脸色。请柬上并没有注明,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艾琳娜的生日晚会,更没有准备任何礼物!
“这是我千辛万苦从北方帝国买回来的艺术珍品,这是卡里列大师的传世名作……”霍布斯勋爵在大肆宣扬自己的礼物是多么珍贵、得来的过程是如何的艰辛。
雅克实在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不是贵族,怎会如此没有风度,但他眼下更着急的是,自己三人身上几乎都没有像样的东西!一瞥眼,贴着小胡子、男装打扮的茉伊拉也来到了旁边,一脸的不怀好意,似乎正等着看笑话。
“艾琳娜小姐,您是我心目中最亮的星辰……”霍布斯勋爵仍然在滔滔不绝,就差直接表白了。艾琳娜勉强保持礼貌作微笑倾听状,她旁边的侍女急忙给霍布斯勋爵递上一杯红酒,堵住他滔滔不绝的嘴巴。
趁着这苍蝇喝水的时机,艾琳娜终于又转向昆特。
雅克上前一步:“尊敬的艾琳娜小姐,请接受来自骑兵大队昆特大队长的祝福。”他摊开双手,手掌中是一块精美的画布,上边静静地躺着卖相不佳的“狩望”戒指。
霍布斯勋爵突然大喝了一声:“昆特大队长!你想骗谁?!没给来自首都的绚丽星辰准备礼物也就罢了,你竟敢拿这个下人戴的戒指来糊弄艾琳娜小姐?”他的随从立刻起哄起来。
“够了!”艾琳娜低斥道。看清是“狩望”时,她不由得震了一下。
“我刚刚还亲眼看到,这戒指就戴在这下人手上。”霍布斯勋爵指着雅克这个“物证”滔滔不绝地,“这个什么大队长,竟然连礼盒都没准备,就这么让下人把自己的戒指冒充礼物!这是对艾琳娜小姐的大不敬!是对我们贵族的大不敬!”
不待旁人再度起哄,艾琳娜冷冷地道:“昆特从来没有对我不敬……”
霍布斯勋爵再次打断了她:“艾琳娜小姐!不仅我看到了,至少有七八个人可以作证。”此言一出,旁边几个明显和他一伙的人立刻站了出来,指着昆特又是一番嘲笑。“明明是下人的东西,还敢拿出来现眼!”
冷眼旁观的茉伊拉,微微皱眉。
艾琳娜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走到脸色涨得通红的昆特面前,轻轻拉起他的左手,将“狩望”郑重放进他掌中。“我的朋友,这一次,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它太珍贵了,实在太珍贵了。”经过那段逃亡经历,尤其是依云镇的惊人一幕,她当然知道“狩望”的价值。
“拿起你的垃圾滚出去吧!艾琳娜小姐才不收你的这种东西!你这苍狼败类!”旁边有人嗤笑道。此人居然知道昆特来自苍狼军团。
“住口!”艾琳娜突然厉声道,“我们承认人是分阶级的,但这不代表我们认同歧视!”
整个逃难过程中都未曾惊慌失措的昆特,此刻突然手足无措。他根本没注意旁边的那些苍蝇,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艾琳娜。几经挣扎,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句子:“再珍贵的礼物,也比不上真正的感情。”
不管是什么话,一旦开始说,就没什么好顾及了。就在这一瞬间,昆特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么多年来,我究竟干过多少荒唐事,早就记不清了。但有些事情,我将终身铭记——雅克的友谊,瑞舍夫的友谊,还有你……不管未来如何,这些都将是我生命的动力!”昆特决绝地将“狩望”戒指塞回艾琳娜手中,随即转身便向外走去。
“昆特!昆特!”艾琳娜连叫几声,昆特却头也不回。
但是,他没能走出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贵妇人迎面拦住了他:“年轻人!这么急匆匆的赶去哪呀?”
昆特再怎么失魂落魄,尊重老人这点基本礼貌还是有的,急忙停下了脚步。
艾琳娜奔了过来,“这,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三位年轻勇士。”她指指昆特,又指指后边跟上来的雅克和瑞舍夫。
贵妇人其实年龄已经很大了,但良好的保养成功地阻击了皱纹的蔓延。昆特三人此时都已猜到,她就是艾琳娜的外婆——在皇族中颇有地位的鲁米娜斯卡夫人。据说,鲁米娜斯卡夫人还是那位超级长寿的巴图鲁枢机主教的弟子。
鲁米娜斯卡夫人微笑着抚摩艾琳娜的头发,“让我猜猜看。这位,肯定就是昆特了;这位,应该是永远笑得出来的瑞舍夫;啊,这就是屡次用魔法给你们带来希望的雅克。”
刚才还在嚣张的霍布斯勋爵,噤声不语。旁边的其他宾客,则在一旁交头接耳。
昆特僵硬地行礼。他全身上下各大关节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动作怎么看都不协调。
“艾琳娜口中的昆特,可不是这么腼腆的呀。呵呵,见到我这老太婆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能与巴图鲁枢机主教的真正传人面对面,想不紧张,恐怕是不可能的。”昆特恭声道。
鲁米娜斯卡夫人眼中光芒闪动:“枢机主教大人的确名动天下,但,没这么可怕吧?”
昆特深吸一口气:“巴图鲁将军当年力拒兽人主力,一战定天下,吾等军人,无不尊敬他老人家的武勇。”
鲁米娜斯卡夫人哑然失笑:“恐怕,你是早知道枢机主教大人具有看穿人心的异能,担心我也有这能力吧?”
打量了昆特几眼,鲁米娜斯卡夫人看似漫不经心地又问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昆特直答得冷汗直流。
“不错,很不错。”鲁米娜斯卡夫人笑着对艾琳娜道,“说你呢,小家伙。眼光不错,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