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什么身份？”雅克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格兰特微微一愕：“当然是‘圣魄’……对了，你可能还没有恢复记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看着“烟雾人”：“能够与‘使魔’缔结盟约的，就是我族的使者——‘圣魄’，也就是晨曦教会口中的‘魔魄’。当然了，以你的年龄来看，你不可能是这一代的‘圣魄’。你定是轮回中人，曾经的‘圣魄’。”

雅克冷冷地道：“那你为何要灭口？既然我是‘圣魄’，你这手下也是魔族，知道了又何妨？”他当然不是正气凛然到要为那年轻人鸣不平，只是觉得格兰特的解释太过不通，隐瞒了太多的东西。

“果然，你根本没有恢复记忆，难怪你不能使用‘使魔’战斗。”格兰特凝视着他：“如果你记起了前世之事，就应该知道，‘圣魄’的存在，在我族是极具争议的。以我族秘法，凡间生灵有一定几率可与异度空间‘使魔’合一，从而生成‘圣魄’。但是，这一过程实在太过凶险，生成的‘圣魄’也未见得一定站在我族一边，因为，大部分人倒是反对制造‘圣魄’的，甚至有人必欲除之而后快。”

雅克瞥了眼那年轻魔族剩下的灰烬：“你是说，这小子会对我不利？”

“这种小孩，说不上是反对派、赞同派。关键是，他会向族人透露你的身份，这就是威胁。”

瑞舍夫此时总算缓过气来，冷笑道：“那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也是威胁？你会不会通知别人来对付雅克？”

“我？对付‘圣魄’？不可能。”格兰特眼中光芒闪动，“因为，我也是‘圣魄’。”

说话间，他的背后也腾起一团烟雾，迅速凝聚为人形。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盔甲，而是身着紫色法师袍。“布隆迪向您致敬，圣魄阁下。”声波在空间里震动，有种奇异的金属感。

雅克看看自己的“使魔”，他似乎并不能像这个布隆迪那样说话。

“你的使魔，很可能是早期的造物。”格兰特也在仔细地观察雅克的“使魔”，“与‘使魔’缔结盟约，是几百年前才出现的事情。在早期，‘使魔’并不完善，往往只能进行精神交流。”

几百年前？雅克一时有些恍惚。除了手中长枪的名称，他还是记不起前生的事情。刚才“使魔”的一指，的确让他看到了不少奇异的景象、涌起无数杂乱的念想，却无法将刹那间出现的信息串联成完整的记忆。此刻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彷佛被掏空了似的，各种模糊的影像慢慢消失，意识里多了一大片虚无的空白。他明明觉得眼前这“烟雾人”很是亲切，却怎么都想不起他们之间的任何故事。

正凝思间，雅克眉心又是一阵剧痛，他陡然多了一丝明悟，模模糊糊地记起了“烟雾人”的大名：“特鲁瓦？”

“烟雾人”微微躬身，一道清晰的精神波动传了过来：“吾主。欢迎归来。”

至少自己还记得起“使魔”的名字，还有希望，还有希望！伊德丽尔说的应该没错，自己会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的，还会恢复前生的本领——雅克安慰自己。

还没等他高兴多久，这“使魔”特鲁瓦又化为烟雾，不由分说地钻进了雅克的身体。

雅克倒没什么不适的，但心里不免又有些不愉：怎么又是一个不太听话的主？快赶上卡巴了……不对，从时间顺序上来说，应该说是卡巴后来居上，更加跋扈……

格兰特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这个空间支持不了多久了。镇长大人，你有什么打算？”

雅克明白，这是在问自己如何处理与魔族的关系，尤其是与眼前这位魔族的关系。“即使没有‘圣魄‘这层关系，我也会遵守与你的约定！既然你这次甘冒奇险出手助我，我便助全力帮你夺下那块矿产。”

“只是……我还有疑问。”雅克目光闪动，“听你刚才所说，似乎我的身份一暴露，魔族中的一部分人会对我不利。那你呢？他们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格兰特笑了笑：“这些年来，因为一些抗拒不了的负作用，‘使魔’的使用已遭到严格限制，但仍有一些人有资格接受考验。我好歹也算是一名长老，他们还不敢把我怎样。你就不同了，你是人类，又不明不白地拥有‘使魔’，他们多半不会理会轮回的说法，保险起见，干掉你算了。”

“果然不愧是魔族。”雅克嘟囔着，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幽明七叶”。尽管长枪是特鲁瓦交给他的，但这一战下来，他已经知道如何召唤这柄长枪了。微一动念，“幽明七叶”便如特鲁瓦一般化为烟雾融进他的身体。只可惜，他还不能自如地运用“灵魂之眼”。

“时间不多！我必须马上解除魔法了。有什么疑问，我们再找时间谈。你的那些手下是否需要灭口，你自己决定吧。”格兰特又弹出了那种灰色火焰，将神甫的遗体烧得干干净净。

下一刻，他们三人又回到了雅克官邸的院子里。

担心引起别人注意，格兰特当即闪身离去。而雅克和瑞舍夫就没办法那么潇洒了：伤亡惨重的现场，等待着他们的处理。他们进入“幻灭空间”的这段时间里，一直躲在暗处的克洛林已找人开始救助同僚，但那些重伤的手下已全部断气——他们发出的毒箭要了自己的命。雅克在官邸里布置的手下，竟然只剩下四个轻伤者以及克洛林。

唯一幸运的是，艾梅迪尔的伤势远没有雅克想象的那么重。中了一记“法力燃烧”的她只是暂时失去了施法能力，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在现场处理的过程中，雅克便下达了封口令。他终究还是学不了格兰特，怎么都无法将仅存的几名近卫杀了灭口。好在他事先已将官邸里的仆从全部遣开，在场的都是自己的近卫，幸存的这几人还是有一定忠诚度的。

关于本堂神甫的下落，雅克不说，克洛林等手下也就不敢问他。但有件事却是不能不问的：对于“虹月”，今后该怎么办？

“杀！”雅克想都没想，恶狠狠地道。

克洛林正要领命而去，雅克突然又叫住了他。他仔细一想：若是在此时大开杀戒，几乎等于告诉“虹月”他们已经干掉了神甫。卡梅隆神甫表面的身份算不了什么，却拥有如此实力，其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能够隐瞒他的死亡就尽量隐瞒吧。

只是，自己一下子死了这么多近卫，一直盯着这边的“虹月”，恐怕不会一点怀疑都没有吧？雅克不禁苦笑：自己这个镇长，未免当得太累了吧？

他摇摇头，吩咐克洛林暂缓对“虹月”的绞杀。反正经过一系列的打击，这个组织已经实力大损失，应该无法对他形成致命威胁。

克洛林倒也不笨，虽不明白雅克等人刚才何以突然消失，却也从雅克、瑞舍夫的表现里猜出了卡梅隆神甫的结局。他哪敢多说什么，急忙领命去向”唏嘘中队”的成员们传达雅克大人的最新政策。

安顿好了艾梅迪尔，雅克和瑞舍夫都是脸色沉重。

“干掉了老虎，却引出了群狼啊。”雅克给瑞舍夫和自己各倒了杯酒。伤后本不该喝酒，但雅克此时根本顾不上了，他需要酒精帮自己镇静下来。

“怎么？后悔了？”瑞舍夫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双肥手还在轻抖。

“后悔个头！再来一个这么嚣张的神甫，老子照杀不误！”雅克几杯酒下肚，一股狠劲又涌了上来。

瑞舍夫沉思着：“那些魔族怎么办？没想到格兰特竟然是魔族的长老，还是什么破‘圣魄‘……这和我们当初想的却是大大不同，他根本不是那种小角色，就怕我们利用他不成，反倒让他给卖了，偏还笑呵呵地给他们数钱。”

刚才还慷慨激昂的雅克登时颓然：“这却是我看错了，这家伙比我想象的厉害得多，复杂得多。如今骑虎难下，想和他们撇清关系可没那么容易，刚欠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瑞舍夫揉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尤自隐隐作疼：“他们处心积虑要那处矿产，果真是为了他所说的那个目的？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雅克缓缓点着头：“确实没那么简单，魔族应该别有所图。还有，你想想，卡梅隆那死乌龟，这等本事却窝在这里当个破本堂神甫，还和‘虹月’这种不上档次的组织关系暧昧……这里边也是大不简单啊。这破小镇怎么这么复杂？”

“莫非……莫非死乌龟和魔族盯的是同一个目标？”瑞舍夫失声道。

雅克小心地看了看左右：“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盯上了冥修教派的圣地？魔族本来就是群在地下打洞的家伙，对这里的地底圣地应该比较敏感。晨曦教会就更不用说了……这圣地既然周期性出现，他们也许早就有所察觉，才在这里盯着。”

“可是，这里离圣地还有段距离。”

“圣地有那么多的屏蔽魔法，这点感应误差应属正常。”雅克道。

瑞舍夫闷哼道：“说到冥修教派，你这家伙才真是让人放心不下。那家伙说的是真的？你前世真的是什么圣魄、魔魄？你想起什么没有？”

雅克愁眉苦脸：“想得起来就好了！我就记起了那个‘使魔’和兵器的名字，其他的还是一片模糊！”

他伸手间，掌心一阵烟雾缭绕，黑色长枪再次出现。那七片奇形叶子已恢复原状，紧紧帖在枪柄上。

瑞舍夫接过去掂了掂，入手沉重，但还及不上雅克当初的“无悔”。“你刚才叫它什么？什么‘七叶’？”

“幽明七叶。暗夜微光，是为幽明；此身何惧，是为七叶。”雅克道，“这是我前世使用过的兵器，就只记得这么多了。前边一句好理解，后边说的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明白。”

“七叶？难道是七叶的‘三叶草’？这名字有点说法啊。”瑞舍夫沉吟着，“我记得，在古代流传下来的一些诗篇中，有好几篇是以七叶‘三叶草’为题材的。”

“七叶草就是七叶草，三叶草就是三叶草，什么七叶三叶草，乱七八糟。”雅克没听明白。

瑞舍夫哼哼两声，对死党无知表示不屑：“现实中存在的三叶草是幸运之草，大多是三个叶片，也有四个、五个叶片，只是比较罕见。而拥有七个叶片的七叶‘三叶草’则是神赐之草，它的叶片是有涵义的：第一片代表‘信仰’，第二片代表‘希望’，第三片代表‘爱情’，第四片代表‘幸运’，第五片代表为‘财富’，第六片代表是‘地位’，第七片代表‘无惧’。”

“‘无惧’？也就是所谓的‘此身何惧’了，明白！”雅克将自己使用“幽明七叶”时的状况告诉了瑞舍夫。此刻他细察体内，这长枪赠予他的力量早消失无踪，并未化为自身实力。

“传奇小说中常见的得到一把神兵利器即可横行天下的情节，果然不可信啊。”雅克有些遗憾。

“当然不可信！何况这还算不上神器。”瑞舍夫没好气地瞪着他：“但即便如此，你也该感到万幸了！有几个人能拥有这样的好东西？就算只能临时使用它的力量，也足够救你命了！连那神棍都让你干掉了，还不满意？哦，对了，尽快干掉‘虹月’，这才算得上满意。”

“不着急了吧？护着他们的神棍死掉了，大部分的武力也没了，谅他们也翻不了天。有些敌人，暂时留着他们，也许更加有用。”雅克阴险地笑了起来。

胖子翻翻白眼：“暂时留着？嘿嘿，老大要是听到你这句话，肯定气得半死。”昆特的战争哲学，向来是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雅克哼道：“现在留着他们，正是为了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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