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话,对莫子川点头笑笑,道声“再见”,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了。刚才的好心情倏忽散尽,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忐忑起来,胸口闷闷的像是塞了一团东西,是不安,却又因为搞不清楚到底是在不安着些什么,而不得不还要为了这份不安本身而不安。
然而这天是她和凌子岳的纪念日,她不想让不够好的心情对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一丝一毫的破坏,可这偏偏又是个凭她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于是她在见到凌子岳之后,略微犹疑了一会儿,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出来:“子岳,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
凌子岳等了一秒钟,没等到下文,便自然而然地追问道:“谁?”
“莫子川。子岳,我遇见莫子川了。”
凌子岳很有些诧异。他眉宇间一凛,才重新舒展开来:“这么巧!在哪儿遇见的?”
“就在学校里,他回来找以前的教授。”薛聆诺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我把他认错了……”
凌子岳面色一沉,压低声音:“你把他认成我了?那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这就是最让薛聆诺郁闷的地方啊!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自在地踢起了地上的石子儿:“我牵了一下他的手……子岳,你别生气啊,我当时真以为是你来surprise我来着,脑袋一下子就昏掉了……”
凌子岳绷了这半天,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他亲昵地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磨了磨:“我这样子吃醋你喜不喜欢?”
薛聆诺大大松了口气,故作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才紧紧地贴到他怀里去:“喜欢!”
不料她话音刚落,耳垂却又被凌子岳揪住拧了拧:“可我还是生气!你怎么能看到‘我’就只是去牵‘我’的手呢?还是今天这种日子,就不能尺度再大点儿?”
薛聆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噎了噎才答出来:“因为我手上抱着一堆书,实在不方便!”
他们俩说笑了一通,凌子岳才正了正脸色,若有所思:“既然这样,我想,我也该和莫子川联络一下了。”
薛聆诺心清如水毫无杂念地点了点头:“嗯。”凌子岳所作的任何决定,她都会这样无条件地支持吧。
这么说着话,他们走过一个路牙子,凌子岳一不小心把脚扭到了。
他短促地一叫,身体突地往下一沉,幸好两个人是紧紧连在一起的,薛聆诺立即肩臂用力把他托住,避免了让他摔倒。
尽管如此,凌子岳还是伤到了,一瘸一瘸地拐了好几天。
薛聆诺向他道歉:“我没有保护好你,没当好你的小拐杖。”
凌子岳看着她失笑莫名:“你在说什么呢?要是没有你,我可伤得更重啦!”
回到家,薛聆诺在凌子岳的指挥下,找出虎骨膏来给他涂在受伤的脚踝上按摩,乳白的药膏发出清凉的气味,不那么好闻,却让人心安。
虽然明知道不该摆出幸灾乐祸的姿态,可是私心里,薛聆诺却有些许窃喜,想着终于逮到一次照顾他的机会啦。
就在她低着头把自己的小小心事紧紧抿在嘴里的时候,凌子岳忽然笑着说了一句话:“老婆,你真贤慧!”
薛聆诺把专心致志注视着他伤处的眼睛抬起来,再大的羞涩也掩不住那里面太过浓烈的欣喜。
她真想对他脱口而出:那你将来一定要娶我!
可她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们俩之间并不是没有提到过结婚的话题,但每次都是凌子岳提起的,在这个他们俩恋爱满一周年的日子里,她觉得一切都还太早太早,这个话题还太过幼嫩青葱。
那天给凌子岳上着药,揉过他左脚的脚踝时,薛聆诺清晰地看到他的小腿上有一大片伤疤,狰狞地横亘,一直扯到脚背上去。这当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片伤疤,只不过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对它凝注过。
那是凌子岳5岁那年,在一次跟莫子川打架的时候,被莫子川用力一推,一脚踩到旁边盛满开水的桶里严重烫伤的纪念。
就是那一次受伤,凌子岳的爸爸心疼得堂堂七尺男儿都流下了眼泪,而妈妈却在这样的时候还要偏袒和自己更为相似、因而更让自己喜欢的大儿子。也正是这件事情,进一步恶化了凌氏夫妇之间本就已经很微妙的关系,让凌子岳在后来常常自责,觉得父母此后的离婚有自己的责任,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弟不睦也是家门不幸,是促使母亲放弃那个家庭的一大诱因。
而每次想起这件事情,薛聆诺都会有些泫然欲泣的多愁善感——那个时候我甚至还不在这个世界上呢!我怎么能来得这么这么迟?
子岳,在相遇之前,我们已经丢掉了十几年,在相遇之后,又蹉跎掉了六七年。那么漫长而艰难的成长岁月里,没有能够照顾你,而后来,我又总是不够努力,总是比你做得少一点点。
所以,虽然我不要你生病,不要你受伤,不要你吃苦,但是偶尔我也忍不住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更加好好地照顾你。
如果……如果能够早一点知道后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就算杀了薛聆诺,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作此感想。在凌子岳受伤的那天,她给他上药的时候在心里上演的这段求告般的心意,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便如同猛兽一般啃噬着她的心,让她痛悔得恨不能回到过去将自己一刀杀死。
因为,如果那是一个诅咒,那么杀死那个施咒的人,魔力应该就能解除了吧?
第53章第五十二章一起吃饭的家人?
“早知道”是一个最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