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云朵逐渐占据了整个天空,大雨倾盆而下,在天地间连成巨大的雨幕,在这灰色的空间里,万物都失了原有的色泽。
丁诗怡在厅前来回踱步,夜零落则是悠闲地坐着品茶。
“下这么大的雨,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
夜零落斜撇了下嘴角,“下这么大的雨,他们怎么回来?应该找地方避雨。”
丁诗怡瞪他一眼,重新望想雨幕中时,一个人影闪进她的眼帘。丁诗怡揉揉眼睛,喊道:“然回来了!”
夜零落放下茶杯,看见楚然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了门口,眼神淡漠地拧着衣襟上的雨水,没瞧一眼他们这两个大活人。
丁诗怡看了看楚然,又望向大门口问:“然,灵溪呢?”
楚然这才正眼瞧她,“灵溪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丁诗怡气呼呼地瞪向零落,“都怪你!把灵溪一个人丢那儿!现在好了!”
夜零落心虚地挠挠头。
丁诗怡见楚然迷惑的样子,没好气地说:“灵溪她去找你了啦!”
楚然听了二话没说,又顶着大雨跑了出去。
丁诗怡也撑起雨伞跟了上去,回头对夜零落吼道:“要是灵溪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你的山庄给拆了!”
夜零落傻眼。用不着这么狠吧?来不及多想,又被跑回来的丁诗怡一把拉了出去。
丁诗怡扔给他一把伞,“还不快去找人!”说完,自己先跑了。
雨下得好大,才一会儿功夫,地上的雨水已足够漫过脚面。
我在雨地里一边跑一边喊着然,只听到无尽得雨声回应,杳无人烟地街巷好似长得没尽头。
“灵溪!”
熟悉地声音唤住了我的脚步,回过头看见雨中奔走的白色身影,我笑了,脸上却滑过一丝丝暖流。
“灵溪!”然跑过来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你为什么这么傻,下这么大的雨在外面乱跑!你……”
“然,对不起!”
我哭着扑到他怀里,虽然冰冷的雨水不断滑过脸庞,泪水却不让人忽略它的灼热。
我哭得无法自制。我不明白,十年前爸爸妈妈离婚时,我没有哭过;十年后,面对爸爸即将离开人世,我也没有哭过。在这十年里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学会默然,学会坚强。我曾对爸爸“只爱江山”而不能释怀,一次次忽略心底最真实的感受而变得麻木,然却轻易打破我的防线,我伪装十年的堡垒彻底坍塌,这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释放。
“傻丫头。”然轻轻将我的头按向他的肩膀,我放纵自己哭到精疲力竭,哭到泪水干涸,哭到意识泛白……
又是从黑暗到光明的过渡。
睁开眼睛,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空间,有些留恋梦中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过往。
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周,诗怡和零落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然靠在我床边,安静的俊颜,匀称的呼吸,比起那两个家伙的睡姿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悄悄坐起,第一次近距离认认真真地观察然。睡着的他纯真地像个娃娃。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他微皱的眉头,好想抚平那里的忧愁。
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然睁开了眼,看到我眼里溢满了喜悦。
“灵溪!你终于醒了!”
诗怡和零落接着被吵醒,看到我时都大舒一口气。
“大小姐,你都快吓死我了,昏迷整整两天,你想让我得心脏病啊!”
“我睡了两天了?”
诗怡和零落异口同声道:“对啊!”
我不好意思地说:“真是麻烦你们了。”
诗怡白我一眼,“这段时间你就没让人省心过!”
我讨好地上前拉住诗怡的胳膊,蹭蹭她的脸蛋。这招对她超有用的。
“好啦!”诗怡掐了一下我的脸,“这两天都没进食,饿不饿啊?”
物品连忙点点头。
“我帮你去熬点粥。”
“诗怡最好了!”我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种了一个“草莓”。零落在一旁尴尬地一歪嘴,别过了头。
诗怡低低骂了一句,“封建!”
然含笑看着我,除了刚才那一句话,就一直没开口。
“对不起。”
然笑了,问:“你除了这一句就没别的跟我说吗?”
零落插嘴:“你昏迷的时候,光说‘对不起’就说了差不多一百遍了。”
我低头盯着脚上的绣花鞋,不知要如何开口。
零落正要说什么,被诗怡连拉带拖地拽了出去。
然倒了杯水递到我跟前,“你想说什么?”
我愣愣地看了他半晌,说:“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然半天没有回答,似乎是不愿意提起过去,我又说:“还是……”
我想说“算了吧”,然却开口讲了。
“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从降临那一刻开始,我便是所有人都认定的皇位继承者。父皇一生钟爱母后,又没有纳过嫔妃,只有我一脉香火,他想让我成为下一任最优秀的冰帝,剥夺了我的自由,整日在皇宫教我如何治国安民。
母后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在深宫里我彻底被孤立起来。我没有朋友,却渴望得到友情,小时侯贪玩好动,所以常常偷跑出宫,一次偶然便认识了零落。
那时零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居无定所,漂泊流浪。我很羡慕他无法无天的自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只金丝雀是我认识他后,当了贴身的玉佩买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所以他格外爱惜。
十二岁那年,我和零落一起拜师学武,为了不延误武功的进度,我装病两年多,大夫说我需要静养,父皇相信了,暂停了我所有的功课,每月月初来探望我一次,其余时间我便在寝宫修炼。
师傅去世后,零落成立了碧崖泉庄,短短数月就轰动了武林。
后来,陆千澈派人暗地监视我,我保留了两年多的秘密终于被父皇知道了,他将我软禁在太子府内,只要我还没有正式登基为帝,就不能私自踏出府门半步。可再多的御林军也没办法看住我,我逃了,逃到碧崖泉庄,除了零落,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在外自由平淡的五年生活,更加让我淡漠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我不想回去,但天不遂人愿,父皇调动全朝兵力,我被逼得无处可逃,却从来不与朝廷派的人正面交锋。直到那天,我出手了,亲手伤了几十条人命。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听到这儿我无比歉疚。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自责……
我问他:“值得吗?后悔吗?”
然笑得无比温柔:“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为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做的事我都不仅后悔。”
我的心跳在一瞬间乱了节拍,抬头便望进了一双幽蓝的眸子里。那么深,那么真,让人沦陷……
诗怡的声音杀风景的破坏了气氛,我不禁佩服她熬粥的速度。
“灵溪,粥熬好了,不过得先把药喝了。”
闻到那股浓重的中药味,我的脸立刻皱成一团。
诗怡嘿嘿一笑,“知道你不喜欢喝中药,不过没办法,为你的健康着想,你就忍最后一次。”
我推开端到我跟前的药碗说:“原来你们在我昏迷的时候还灌我,怪不得我这会儿觉得嘴里有股苦味。”舔舔嘴唇,这药还真是苦得可以。
“我们哪儿敢灌你啊,多亏了然……”诗怡暧昧的看着我,未说完前一句就转移了话题,“这药可是然亲自配的。”
“那个先放着,填饱肚子要紧。”
说完,猴急地端过粥就往嘴里送,然失笑地拦下了粥碗,“先把药喝了。”
“能不能不喝?你看我都好了。”我站起来蹦蹦跳跳地在屋里走了个来回。
然很干脆地说:“不能。”
我泄气的瘫在椅子上,踢着脚愁眉苦脸的看着那碗黑糊糊的药,实在难以下咽。
“你的身体还比较虚弱,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完就好。”然把药端近我嘴边,“快张嘴。”
“我可不可以两样同时进行?”
诗怡傻眼道:“你不会把药倒进粥里搅着喝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神经啊!”
我一口药一口粥地轮流替换,恐怕天底下也没有吃药像我这么辛苦的了。
终于看到两碗见底,我拍拍肚子,“好饱。”
“是不是很美味?”
我正想开口骂她两句,胃里忽然一阵翻滚,紧接着“哇”地一下把刚进肚的东西又都吐了出来。我笑着抹了抹嘴,“这下舒服多了!”
然替我倒了杯水,不悦地责怪:“你还笑得出来,真不知道你这脑瓜里想些什么。”
我摆摆手从外面跑了出去。今儿个老百姓啊真呀真高兴……
诗怡恢复了“跟屁虫”的职位,追着我跑出来。
“南宫灵溪!你给我回来!刚起来就乱跑!喂喂,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