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泫然下了早朝后便匆匆去往琅环宫,半路又遇见琅环宫的常客言昭仪。
“皇上可是去琅环宫?臣妾也正要去探望妹妹。”
言昭仪说着便倾身往皇甫泫然身上靠去,只是皇甫泫然的态度变得极为冷淡,语气亦是不耐烦。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那就好好在自己宫里休养,别到处乱跑。”皇甫泫然没顾及言昭仪脸色难堪,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提醒道:“琅环宫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去。”
言昭仪猛然一怔,颤声回道:“臣妾明白了。”这不是跟她商量,而是向她发出最后通牒,是不可抗拒的威严。
言昭仪对皇甫泫然的转变已然觉察,一个月前南宫灵溪进宫后,皇上便没有再宠幸任何嫔妃,一人独居弥影宫,现在对她已是这般冷漠,意识到影后之位的威胁。
“今日可传到什么消息?”
一旁的青衣宫女回道:“太傅说今日早朝时曾向皇上提出立后之事,可皇上并未理会,只说等司马将军寿辰过后再议。”
言昭仪神色一紧,嫉恨地看了一眼琅环宫方向,忙叫人备车出宫。
通常琅环宫是最热闹的地方,可今日却静得出奇。
皇甫泫然疑惑且略带担忧地蹙起了眉,刻意放轻脚步进了内阁,依旧满屋清淡的桃花香,只是还缺了什么,在屋内转了一周都没发现人,目光不由停留在窗口的躺椅,上面放着一段素绢,透着淡淡的蓝色,皇甫泫然勾起唇角一抹浅笑,过去拿起素绢,展开一看竟是满面蓝色的花朵,朵朵相连成片,像极了微风拂动的海面,目光下移看到底边的一行小字时,心里蓦地一顿。
白色的丝线密密地绣着一个“然”字,后面还跟着一句话: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字很小,却很显眼,每个笔画都绣得很精细,仿佛倾尽了所有的用心,而映入眼帘的每一个字都犹如掷在心湖的石子,击起涟漪,层层不断。
皇甫泫然的眼神浮现从未有过的温柔,指尖抚着布面上凸起的花瓣,犹如春天破土而出的种子,萌生心动。
是心动了,无法抑制的心动。
还在出神之际,门口一阵轻微的响动划破宁静。
“奴婢参见皇上!”
冬璃见屋内的人是皇甫泫然,慌神地行礼。
皇甫泫然随意挥了挥衣袖,在冬璃进屋的时侯已然收起他人未曾蒙面的神情。
“免了,灵溪呢?”
“主子在后园呢……”冬璃顿了顿,似是还有什么想说。
皇甫泫然将冬璃的神情尽收眼底,想是她那位主子又正在做什么“独一无二,惊天地动”的事。
冬璃领了皇甫泫然到后园,人未见到已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划空而过,一群宫女太监在湖边的大槐树下跟着大幅度摇摆的秋千慌张地跑前跑后,地上还铺了两张棉被,应该是为防止秋千上独自快活的人掉下来准备着的。
皇甫泫然也不喝斥劝阻,只是弯着唇角,像在观看一场令人赏心悦目的表演。
被元杰一句话惹得我放出心里的“林妹妹”,夜挑孤灯,含泪穿针,倒也流尽心中许多愁,心血来潮,专挑沿湖的槐树栓秋千,逗逗这些傻得可爱的太监宫女,排遣一下忧伤的心情。
眼角余光扫到对岸,皇甫泫然一身明黄锦服格外显眼,不得不说他穿起龙袍的样子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秋千渐渐停下来,我轻巧得落地,众人不禁抹一把额头上的汗,长吁一口气。
我悠哉地坐回到凉亭,问冬璃:“言昭仪没来吧?”
“没有。”冬璃还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太忽略皇上了。
我故意的,因为今天特别想逗人。
皇甫泫然不请自坐,面色温和,笑拟清风,从头至尾无一丝诧异还是什么的表情,不说他定力很好,而是见惯了我无所顾忌的样子。
“看来今天心情不错。”
我挑眉不语。
静默了半晌,皇甫泫然微微叹气,语气中似有似无的无奈和抱怨成分。
“朕好歹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不用整到朕头上来吧?”
果然聪明,知道我整你。
“是你叫言昭仪不再来琅环宫的?”
他略带一丝得意地反问我:“不然你以为呢?”
“算你有良心。”
本来是心里想的一句话,却不想真说出了口,皇甫泫然眯起眼睛,“这么说朕以前是很没良心了?”
我正想点头,脸上被狠狠捏了一把,我痛叫:“开玩笑而已!下手这么重!”
皇甫泫然嗔道:“没心没肺的丫头,亏朕还帮了你,居然这样说朕!”
“我还救过你!”我理直气壮地说。
“朕也救过你!”顿了顿又说:“好像还不止一次。”
“雨、雪两魄还是我交给你的呢!”理更直,气更壮。
皇甫泫然薄薄的唇一抿,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别忘了,朕手头上还捏着一个你欠的人情。”
起先我疑惑,后来我不甘。
你狠,你拽,你历害!拿幽寒来对付我,但说起来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半点关于幽寒的消息,我隐隐感到不安。
“朕已经下令扩充搜寻的人数,也派出了‘天影神探’,再过段时间定会有消息。”
听到他的话我吃惊地看向他,我什么都没说,他竟然知道我想什么,一瞬间竟不敢直视那双能轻易洞察一切的凌利紫眸,它会把人看穿。
午膳时皇甫泫然好心情地叫人摆了桌山珍海味在凉亭,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我心里却有点堵,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也比平日多。
“怎么,不合你胃口?”
对上他寻问的目光,我赶紧把愣神的自己拉回来,全神贯注对付桌上的美食。
我和诗怡都有个缺点,就是“美食当前,不顾形像”,看一旁的宫女各个张到o形的嘴巴和桌对面皇甫泫然溢满眼眶的笑意,我也知道自己把这个缺点暴露无遗。
“朕看你这吃像和它有得一拼。”
他往我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我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他居然说我的吃像和猪一样!我拍桌而起本想来个“河东狮吼”,无奈,嘴里的饭还没嚼完,刚一张口自动跑到了喉咙上,噎得我满脸通红,捶胸顿足。
“主子!”冬璃手忙脚乱地帮我倒茶,皇甫泫然一步跨过来在我背上用力适中地捶了一拳,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还好没被噎死。
皇甫泫然除了生气就是无奈,“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能吃成这样!”
我不服气地申诉:“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他看我还未喘过气来,没有继续跟我争辩。
这么一噎,对美食忽然就没了兴致,望着景色怡人的园子却有无尽的失落。
一会儿小李子进来通报,太皇太后叫我去陪同看戏,要不是因为我实在无聊地没事可做,我是万分不愿意让那些“咿咿呀呀”的声音刺激耳膜。
戏台设在御花园,太皇太后图热闹叫了好些嫔妃陪同,我在那群“花蝴碟”里仔细搜寻了一番,还好没有言昭仪,有她在一场戏下来我的背上定会被盯出两个洞来。
不过即便是其他嫔妃看我的眼光也不太友善,我瞥了一眼身边的皇甫泫然,祸水!
我忽然想皇甫泫然若到了现代,会不会有很多女人因为无缘跟他结婚而寻死觅活。
太皇太后朝我招招手,我亲热地喊了声“祖奶奶”准备坐过去,却被齐刷刷射过来的复杂目光钉在了原地,脑后滑下一大滴冷汗,我委屈地想,喊声“祖奶奶”也招到你们了,又不是喊你们的。
皇甫泫然却揽住我的肩将我送到座位上,然后悠闲地坐到旁边吩咐开场,我扭头向后看了一眼,各嫔妃的眼睛无一不是向着我的,嫉恨的眼神赤裸裸地摆出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不停地骂:祸水!祸水!祸水!……
皇甫泫然乘端起茶的一瞬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众嫔妃立刻换上一副很乖顺的样子,还不忘奉送“秋天的菠菜”。
我不懂为什么他对这些嫔妃如此淡漠与虚伪,当初还将他们纳进宫,太皇太后并不是专制霸道的人,而以他自己的威信没有人可以逼他纳妃,纯粹是泄欲的工具吗?我望了他一眼,眼里闪过冷漠。
我根本无心看戏,望着戏台出神,自然也没觉察时间过了两个半时辰。
最后一场戏落幕,各嫔妃早已奈不住,相继告退。
太皇太后等人走完了才说:“就知道她们没耐心陪哀家看戏。”看见我笑眯眯地拉过我的手,“还是灵丫头好!”
我虚伪地笑了笑,要不是我走神,会比他们走得更早。
老太太兴致大发,说宫里新来了一个乐师,箫吹得特别好,我本来也想回去了,当听到“箫”这个字眼时便留了下来,没有特别的原因,只因我在乎与然有关的所有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