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销售培训
且说韦三绝和二狗从现货交易公司回来后，心潮澎湃，思绪起伏，但二人都没资金开户，没过几天这件事也就淡忘了。二狗去太原市财政局打水扫地去了，而韦三绝也开始买票准备去杭州报到。其实，韦三绝之所以在太原耽搁这么长时间，还有一个原因――他想见见燕子。
说来自从春节前二人为工作各奔“南北”之后，他们已有一个多月不曾相见。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毕竟朝朝暮暮的厮守却是两情无不时刻向往的，韦三绝和燕子便是此种两情中的一双。然而月老并不作美，偏要将他们二人分离，燕子已经在北京上班，她5月初才能请假回学校办理大学毕业的一揽子事。韦三绝在学校见不到燕子，只有带着对她的思念再下江南。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对杭州来说，2、3月份是一个雨季，值得欣慰的是虽然雨水如注，但杭州的天空却并不阴沉，这使韦三绝莫名的忧伤有所减淡。他在2月的最后一天冒雨来到了美佳公司，与一个多月前不同的是，美佳公司竟焕然一新。过道兼阳台已经粉刷过，上次那个简陋而肮脏的大办公室也重新装修改成了业务员的办公场所，并且分成了两个区块――办公区和会议区，原来放在办公区位置的老板桌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摆放整齐的六张崭新的办公桌，而会议区则放了一张干净的会议桌，另外，韦三绝还看到办公室的墙上还贴了几张地图。真是“室”别三日，刮目相看！在这个大办公室旁边原先闲置的几个房间也都经过改造，其中一间成了成老板的办公室，还有三间分别做了总经理室、综合办公室和财务室。从办公场所来看，一个小公司初具雏形。
韦三绝来的时候，恰好成老板出去办事去了，接待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她是这里硕果仅存的一名老业务员，名叫江兰兰。江兰兰比韦三绝早来一年多，虽然她高中都没念完，但业务做得却顶呱呱。随着时间的冲刷，公司的业务员都陆续离开了，但江兰兰却留下了。在她看来，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金子，也正是因为她出色的业绩，才给了成老板以启发，使这个读书不多的老板认为学历和业绩成正比，既然高中都未毕业的江兰兰都能做出业绩来，为什么大学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呢？于是成老板力排众议，大量招兵买马，非大学生不招，而韦三绝就幸运地成为了他点将谱上的一员。
成老板的目标是招十员大将，现在算上韦三绝已有六员来报到，其中还有一员女将。成老板给了韦三绝以足够的重视，他听说韦三绝没地方住，二话不说拿出600块钱就让他到对面的甘长村先租个农民房安顿下来，并且还让此前来的另外两员大将带他去租房，临走时，他还像父亲一样吩咐韦三绝尽量不要租顶楼的房子，因为顶楼夏天热冬天冷。初来乍到，韦三绝倍感杭州的雨季很温暖。
农民房不算贵，二三百就可以租一个月，在两员大将的热心带领下，韦三绝很快便租下了他们隔壁的一间农民房，这个农民房环境还算优雅，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前面的一湖碧水。这两员大将也很客气，他们都来自江西，一个瘦高，一个矮胖，瘦高的姓曾，矮胖的姓杨，年龄都比韦三绝小，小曾刚参加完成人高考，还准备过两个月去上学，而小杨则是大专毕业生。
第二天，韦三绝问了一下另外三员大将，这三员大将都是杭州二三流大学的，他们的大学都没韦三绝的好，其中的那个女将还不是本科生，这让韦三绝多了一些优越感，但很快他又有些失落，因为自己虽说英语四级没过也不一定能领上学位证，但毕竟也算个本科生，跟这帮人在一起总觉得有些掉价，同时他也对成老板的招聘水平产生了怀疑。直到两天之后美佳公司迎来第七员大将，韦三绝心里才稍稍有些平衡。
第七个来报到的叫马先锋，此人来自东北财经大学，酷爱踢足球，不知道他踢球是不是踢先锋，但来杭州报到却是个中后卫，他算是个正儿巴经的本科生，报到后暂时和韦三绝住在了一起。此时十员大将已经到齐七员，剩下的三员要一个月后才能来，成老板不打算等了，他让马先锋带队，加上老业务员江兰兰共计八人去广州厂家培训一周。
在去广州之前，成老板开了一次誓师大会，并宣布公司鸟枪换炮，机构从此升级，他还煞有介事地发了红头文件自任董事长，并任命他儿子成隆也就是在人才交流会收韦三绝简历的那个寸头年轻人为总经理，任命儿媳郝娟为办公室主任，公司将销售部改为市场拓展部，负责市场开发和客户维护，任命马先锋大将为部长，统领老业务员江兰兰和其余几员大将，同时公司还进一步明确了工程部、财务部、零售门店和加工厂的职能，工程部主要负责施工安装，由成老板的弟弟把守，财务部由其弟媳负责，零售门店和加工厂则分别交给了其两位老乡打理。
大家都对马先锋这位最后才来的大将当上市场拓展部部长感到吃惊，江兰兰对此则极为不屑，事实上她对成老板招聘这么一批大学生并不看好，她甚至像预言家一样对韦三绝说她敢保证不出三个月这些人都会走光。当然，事实证明这个预言是不正确的，因为有一个人坚持到了最后，直到干了一年才离开，这个人就是马先锋。
马先锋走马上任之后，先烧了第一把火，那就是向成老板建议给业务员印名片时都印上副部长的头衔，以提高业务员的身份，使他们面对客户能够消除自卑感从而更好地开展工作。对于这个建议成老板欣然接受，并指示他尽快办理。名片两天就做好了，于是一个部长带领七个副部长便浩浩荡荡地向广州挺进。公司发扬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作风，没有给部长们买卧铺票，所以他们只有坐硬座，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马先锋的第二把火。不过对于坐硬座韦三绝心里并不怵，因为此前他已接受过多次考验。
韦三绝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他已经看出来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家族企业根本无法实现他的抱负，况且马先锋虽然做了部长但工资也只比自己多拿五百块钱，而且还要常常深更半夜陪老板出去喝酒，为这点钱牺牲很多私人时间实在不划算，倒是研究一下江兰兰，看看她是怎么拿到单子的才有实际意义。
因此，一开始韦三绝就主动找江兰兰聊天，在马先锋还没来之前，他就虚心地跟着江兰兰跑了两天业务。江兰兰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女孩，加上有韦三绝这么个帅哥陪着，她似乎找到了知己，更是畅所欲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喋喋不休地和盘托出，往往韦三绝问一句她便会唾沫横飞地说上几百句。虽然韦三绝遭受了两天的唾沫轰炸，但他却觉得值得，因为他知道了公司的很多事情，这对一个新人来说非常重要。
韦三绝根据江兰兰提供的信息和他自己的判断，他认识到两点：第一，经过努力业务是可以做出来的，但最起码需要三个月时间；第二，作为一个大学生，在这样个体户式的单位工作不是长久之计，做一笔业务赚到钱就可以走人了，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跳板而已。韦三绝还私下里和其他几员大将交流过，结果杭州的那三员大将对做业务一点信心都没有，他们只打算先混几个月工资再说。韦三绝心想，这要让成老板知道了估计要气疯。
不管怎么样，成老板精挑细选的这批大学生都高高兴兴地去广州培训了，当然他们内心当中除了培训还有公费旅游。按照厂家的安排，一个技术师傅在轰鸣的机器声和纷飞的铝粉中给他们讲解了铝型材的生产过程，这位技术师傅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用难懂的粤语告诉大家美好铝材是国内外质量最好的铝材，并用各项谁也不懂的技术参数加以了证明。后来大家还在客户部经理的带领下参观了产品陈列室，这样他们的培训就算完了。韦三绝本来还期待着能接受一场销售培训，但由于这个厂家的优势在于生产，自己连像样的销售部都没有，平时与各地经销商联系的也只是客户部几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所以他们还想向韦三绝讨教如何做销售。
在这种情况下，韦三绝及时推荐了江兰兰，江兰兰不负众望又像祥林嫂一样不厌其烦地把自己如何如何拿下工程的销售经历讲述了一遍。其实，江兰兰的销售故事很简单，简单的没有任何悬念。故事的主人公江兰兰是一个没有任何销售经验的女孩，由于家境贫寒，且父母多病，学习成绩非常优异的她不幸在高二就辍学了。怀着对大城市的向往，她从浙江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来到了省会杭州，她发誓一定要在这里立足。为了赚钱给父母治病，尚未成年的她吃尽了人间的苦难，曾经给饭店刷过盘子，给商店站过门童，睡过网吧，吃过剩饭。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来到了成老板的公司成为了一名业务员，不管日晒雨淋，刮风下雨，她都坚持拜访客户。终于有一天，一位房产公司的项目经理被她的不幸遭遇和勤奋精神深深地感动了，在那位好心经理的帮助下，她顺利地做成了那个经理的业务，为公司拿到了一笔大单。
这样的故事韦三绝和其他几员大将都听过若干遍，就连最晚来的马先锋也听过至少三遍了，所以除了厂家客户部的几个小年轻还算听得聚精会神外，韦三绝他们都想逃离现场。关键时刻马先锋发挥了领导作用，他以给江兰兰提问的方式不断打岔，以使她停止讲故事，在他的启发下，几个小年轻也开始提问，唯一不同的是小年轻的提问并不是刁难，而是虚心请教。这更加激发了江兰兰好为人师的奉献精神，她甚至站起身来像五四运动时期的学生领袖一样鹤立鸡群，更为昂扬地发表救国宣言。
就在江兰兰的唾沫将要水漫金山的时候，厂家客户部经理来了，这是一个标准的广东女孩，她用一口纯正的粤语普通话宣布了一条好消息，正是这条好消息使大家欢呼雀跃，从而彻底摧毁了江兰兰老师现身说法式的销售培训。这条消息就是晚上她将带大家去夜总会唱歌，接下来两天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到广州市区逛逛。
这是韦三绝第一次去这样的娱乐场所，据马先锋说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销售培训，做业务就应该深谙此道，带客户到夜总会唱唱歌，找几个漂亮小姐三陪三陪，一切就都搞定了，而像江兰兰那样做销售，其实不适合男业务员，因为我们的客户大都是男的，倒是江兰兰自己有女性的优势。末了马先锋还说像江兰兰这样什么都干过的女孩谁能保证她自己不会给客户献身呢。
对于这个问题，韦三绝不想考证，距离晚上去夜总会的时间还早，几员大将都先回宾馆看电视了。韦三绝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因为这几天半夜他老被电话吵醒，打电话的是个柔声细语的女子，她老问他们这里需不需要做按摩。马先锋和韦三绝住在一个标间，每次有这样的电话来，马先锋总是乐此不疲地与对方聊半天，直到对方发觉他没有按摩的诚意把电话挂掉后，他才满意地熄灯睡觉。
正当韦三绝迷迷瞪瞪快睡着时，突然小曾闯了进来，他一惊一乍地拉起韦三绝让他去看人体模特。韦三绝问他哪里有人体模特，他只是拽着韦三绝神秘地笑了笑。韦三绝跟着小曾出了房间，他们在楼道里路过一个房间时，小曾朝那个房间努了努嘴，韦三绝下意识地朝他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这个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有个浓妆艳抹的小姐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抽烟，地上散乱地丢着的好像是奶罩和三角内裤，韦三绝看她的时候，她也正看韦三绝，并且还笑嘻嘻地招呼说，老板，进来玩玩啊！
韦三绝吓了一跳，心里骂着真不要脸，撒腿就跑，不想和对面而来的几员大将撞了个满怀，这几员大将也是小曾叫过来看“人体模特”的。正当大家唏嘘不已时，马先锋从楼下上来了，他说客户部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大家去夜总会了，于是一行人便又进入了广州的夜色。
夜总会里人山人海，舞池里挤满了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韦三绝一行被服务人员带到了一个已经预定好的包间。厂家客户部除了一个男的外其余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她们个个都落落大方地陪着从杭州来培训的几员大将。坐在韦三绝旁边的女孩是负责华北市场的，她要给韦三绝点几首歌，可韦三绝不会唱，于是她又提议陪他玩骰子，谁输了谁喝酒，但韦三绝也没玩过骰子，因此她又耐心地教韦三绝玩。玩累的时候，她还热心地带韦三绝到包厢外参观了整个夜总会，她告诉韦三绝这个夜总会很有名，他们客户部经常带客户来这里，成老板算是他们的一个大经销商，以前也常来这里。
在客户部的热情款待下，大家都进入了状态，最为疯狂的要数江兰兰，她真是多才多艺，既会唱歌又会跳舞，玩起骰子来更是花样繁多，赢多输少，而且她还特意换上了一件性感的小花裙，跳起摇滚来两只丰硕的奶子扑腾的几乎要像铅球一样被投掷出去了。韦三绝没想到这个来自贫困山区的女孩竟是一朵交际花，现在他似乎明白了江兰兰为什么能够做成业务了。
第二天虽然是自由活动，但客户部还是派了两名女孩陪他们去天河城购物，韦三绝无意购物，当他看到高耸入云的中信大厦站立在自己面前时，不由萌生了登高远眺的念头。据说这是广州最高的大厦，韦三绝站在这座大厦最高层的玻璃幕墙背后窥视着这座城市，不禁诗兴大发，遂赋诗一首，诗中写道：
……
在高高的玻璃幕墙背后
我窥视这座城市
行人如蚂蚁，车流似甲虫
登上广州最高的大厦
然后再下来
这让我省去了游览整座城市的脚步
太阳隐去的时候
我开始离去
对于广州我最后向出租车司机打听
这座城市的腹地在哪里
要了解一座城市其实很难，如果说杭州是温情的，上海是冷漠的，那么在韦三绝看来，广州则是灯红酒绿的。在灯红酒绿中，我们还能坚守最初的那一份纯洁吗？韦三绝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