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家才觉醒,都说:没看见他回来呀!?谁也没看见他回来呀!?
于得海冲着院子里的东厢房和西厢房正在忙着堵门的赵老业父子和马先生他们喊问:“喂!你们看见得河了吗?”
他们都回答:“没有看见啊,昨晚就没看见他回来的!”
于家人都傻眼了,得河哪去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都浑身打起了冷战。
于得海说:“得江,你赶紧去那几家问问,他们看见得河没有?”说完,他自己把锹递给了何明珠,说:“你们先在家堵着,这水不是太猛,一时还进不了屋,我去金家坨子看看,也许老三在金大哥家呢。”
何明珠说:“你要小心点,现在前面的干河里水都要没小桥了,别掉进去。”
于得海说:“没事的。”于是,他就趟着越长越深的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了金家坨子。
何明珠和金莲、马玉洁继续堵着房门。水越长越大,她们把家里布袋子都装上了土,摞在房门前的土坝上,可是水还是一点一点的漫上来。渐渐地有一米高了,水还在往上涨,人们都抵挡不住了。西厢房的马先生第一个失守,他喊着:“水火无情啊!”便任水漫入了屋里,他自己长叹着,蹲在了窗台上。紧接着东厢房的赵老业父子也相继失守,无奈洪水进入了屋里,他们爷俩把屋里怕淹的东西都倒蹬到炕上,也蹲在窗台上看水的势态。何明珠她们也放弃了堵门,开始往炕上挪东西。这时于德江趟着齐腰深的水回来了,大家都齐问:“看见得河了吗?”
于德江说:“没有。我大哥回来了吗?”
院子里的人都说:“没回来呢。也许得河在金家坨子呢,没准儿。”
何明珠、马玉洁和金莲,望着这越长越大的水,心里已经有了一半的失望,又担心着于得海回来的路上,都站在窗台上,眼泪汪汪的望着金家坨子的方向,心里茫然。
于德江叫赵老业和他一起把马圈里拴着的马缰绳解开,把猪圈的门打开,任它们逃生。这时养着的鸡都已飞到了房顶上,扑楞楞地叫着。
水已淹没了窗台,其势汹汹,不可阻挡,马玉洁吓得哭了起来。马先生喊:“莫怕!莫怕!赶紧找梯子上房。”
得江和赵老业就去找平时撂在房山头的梯子,这是的梯子早已被水冲走,不知去向。
院子里的人正在慌乱地想办法怎样上房,躲避上涨的洪水时,金大个子和于德江摆着一艘大船划进了院子里。大家见船上没有得河,心里更都有了不详的预兆。于得海也没看见院子里有得河,他首先急着问于德江:“找到得河没有?”
于德江心里一沉,摇着头低沉地说:“没有。”
大家望着外面河水茫茫,水天相连,想必得河没有去处。何明珠、金莲和马玉洁嚎啕大哭起来。于得海和于德江也捶胸顿足,悲痛难忍。于得海说:“都别哭了,都赶紧上船逃生吧!”
于德江和赵老业把马匹连推带赶上了船,马先生抱出了他的一摞书,也爬上了船,其他人还要往船上搬贵重的东西。于得海又说:“别搬了,我们赶快出去,把那面的几户人家都一起接走。”
大家都上了船,一院子里的猪和鸡都顾不了了。傍晌午,于得海和金大个子把十三崴子几户所有的人都接到了金家坨子上。然后金大个子又带着这些男人返回十三崴子去抢救没被冲走的财产,争取减少损失。
十三崴子的女人们,都拽着孩子扯着老人们站在金家坨子上望着洪水吞噬着家园,房屋一座座被泡倒,他们的心像被摘了下去,那里每“咕咚”一声,这里就一片哭声。
这是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历史上记载是一九四六年。不几日东西辽河就勾上了手,整个东大荒一片汪洋,只露出几处较高的坨子。十三崴子的几户人家都住在金家坨子上临时搭起的窝铺里,等待洪水退去。
大水持续了一个星期,人们首先看见了金家坨子南面被水堆下去的老爷庙旧址渐渐地浮出了水面。随后,又看见了于得河抱着关老爷的脖子仍然屹立在那里。乡亲们叫了于得海和于德江哥俩近前去看,见于得河的脖子和关老爷的脖子用一跳铁链紧紧的所在一起。于得海哥俩辨认这铁链和锁头就是他们家晚上用来所牲口用的。知弟莫过兄,于得海哥俩一下子明白了:于得河是为退洪来这里向关老爷诚心请愿的,当时怕自己的意志不坚定,中途退却,才把自己与关老爷锁在了一起。誓与关老爷“你在我也在,你去我也去”的决心的。
于得海和于德江解开三弟于得河脖子上的铁链,又去解他抱着关老爷的双手,可是任凭怎么也解不开,还扣着环。于得海和于德江哥俩泪如雨下,哀求着三弟:“得河,你撒开手吧!河水已经撤下去了,乡亲们都不会忘记你的。”
说来也巧,于得河的是松开了,身子轰然地倒在了地上。
乡亲们都为于得河献身请愿的精神所感动,自发地为于得河举行了隆重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