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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 2)

第九章

年初八上午快十点钟,骆蔚才磨磨蹭蹭的起床,如果放在平日妈妈又会过来唠叨,她是不会允许女儿随便懒床的,但这几天确实太累了,爸妈也一样的累,而且到现在他们还没起床呢。

整个春节除了初一初二在家里过了两天消停年外,其余时间都在挨家串门。骆家在本地没有什么亲戚,关姨有个弟弟却是水火不相容,早已多年不走动了,所以以往的春节都是骆家三口平淡的守家过,即使有应酬也往往是妈妈单独前往,爸爸写字骆蔚看书,清闲得紧。今年就不一样,用关姨的话说,这是决定女儿命运最关键的一个年了,一定要全力以赴倾巢出动才可以。

于是在关姨的带领下,老骆和小骆都穿着整齐,拎着大包小裹肩扛手提的出发了,早出晚归从年初三上午一直跑到年初七。东北过年的习惯是年三十和初一全家团圆,初二为回娘家,初二以后就可以自由走动。这几天可把骆蔚憋屈坏了,每天都象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穿梭于一个个乌烟瘴气而又热闹非凡的房间里,看着别人或高谈阔论或推杯换盏或麻将扑克,还无法置身事外,要不时违心的对周围其他人的关心报以最乖巧的微笑最得体的回答。

要办事儿就得提前联络感情,总不能等事到临头才现套近乎,那就给人势利眼的感觉,这是关姨的观点,所以每次串门一家三口绝口不提骆蔚毕业分配的事而专心“联络感情”,走东家串西家,一个春节就这么过来了,昨晚一回到家,三口人都烂泥一样倒在床上长梦不醒了,就还有几家没来得及走呢,被关姨排到了正月十五。

骆蔚把冰箱里年前家里包的冻饺子和做好的酱牛肉带上,又随便包了些水果瓜子糖块,赶到了学校宿舍,虽没什么人在但宿舍暖气烧得很热,一推开门就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想不到宿舍里又是一屋子人,满桌子的残余食物和啤酒,一屋子烟味,张丽香、赵梅他们又在热烈探讨着什么,一群人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

“哈哈,给咱们送吃的来了,正愁中午没饭吃呢。”张丽香见到骆蔚立刻跳了起来,鞋都没穿上就跑上来给她一个拥抱,然后赵梅和另外一个女孩又过来抱,那几个男生也在李舒的带领下站了起来做势要抱,羞得骆蔚直往墙角躲,众人无不开怀大笑。

笑过后骆蔚主动请缨给大伙煮饺子热剩菜,用的是宿舍里的小电饭锅和电炒勺,平时这些被学校发现是要罚款的,只能偷着用,这回放假没人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众人吃着骆蔚带来的水果瓜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好象是在说佛讲禅,最近这个话题似乎时髦流行起来,骆蔚很喜欢听别人讨论但从不参与。

“刚说到哪儿了?”张丽香永远是这类活动的第一主角。

“境界说差不多了又改说悟道了,”赵梅很有主持天赋,记性好反应又快,插诨打科锦上添花的水平极高,她和骆蔚一样被张丽香所吸引。

“给你们讲个关于悟道的禅门公案,每当有人问法师什么是道的时候,法师会伸出一个手指,于是有人悟道了,有人没有。一次法师出门了,又有人来问道。法师的童子说:我师父出门了,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他伸出一根手指,来客顿时悟道了。法师回来后,童子很得意地把这件事告诉师父,法师问:那么你悟道了吗?童子说:没有。法师于是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让童子把刚才的事重复一遍。当童子又伸出一根手指的时候,法师从背后拿出一把刀,把他的手指砍下来。童子那间也悟道了。你们明白是啥意思不?”

众说纷纭各说各话,赵梅还说了句以前骆蔚帮她抄录的庄子的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引起周围一阵小骚动。骆蔚饶有兴趣的边煮饺子边听着,心里记起以前在哪看过这个故事,意思是道就是边界,跨过去了一切就发生了质变,也突然有了想参与讨论的冲动,但她平时听的多说的少,更从不与人辩论,这条封闭隔阂的边界始终难以跨越,唯有作罢,望着滚水里翻动的饺子突然想起个歇后语形容自己最恰当――茶壶里煮饺子,心中有数,不禁暗自苦笑。

吃完了午饭,这个小沙龙的探讨仍在继续,这回主角换成了李舒,他不愧是学新闻的,根据最近报纸上的时政新闻,纵览国内国际风云,口若悬河分析得头头是道,望着这一群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的豪迈潇洒,骆蔚既羡慕又激动,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提前退了出来,她得去图书馆还书,今天图书馆头天开馆,下午关门的早。

走在不见人迹的马路上,她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恋人,这半年多来她早已习惯了李玉庚陪伴下的生活,在这万众欢聚的新春佳节之际,她体验到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落寞,她多么渴望她的玉米在她身边搂着她亲着她,温暖着他,你快回来吧!imissyou,我好想你!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进了图书馆骆蔚一路和认识的那班叔叔阿姨们拜年问候,和骆蔚一样,大家的笑容也都比以往更清新更完美,不管生活如何不如意,过年却总要有些新气象。

进到阅览室,骆蔚还没来得及和值班的阿姨拜年呢,就注意到柜台前有两个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那也是空旷的大厅里唯一的两个读者。由于那两个人占据了主要位置,骆蔚不得不保持一段距离的停下脚步,想等风平浪静后才过去还书,不过很快她就看明白了情况,一个胡子拉碴有点楞的小伙子正在教训一个年纪大的老者,

“你说你胡子眉毛一大把了也不年轻了,干啥非得看这些书啊?真是有病,我看是因为我需要,我马上要结婚了,你跟着凑啥热闹?”小伙子态度很恶劣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而那老者始终扶着柜台一言不发唯唯喏喏的低着头受训,骆蔚还注意到那老者是这里的常客,这两年差不多每次来都会遇到,一个举止很奇怪有些残疾的老人,

“我告诉你啊!今天我还真就得和你较这个真儿,说啥也不能让你把这些书借去!”小伙子数落着,又转过头对柜台里的值班阿姨说了句,你说他这人怪不怪啊,这么多书不借偏借我这几本,这不是为老不尊吗?真是的,那阿姨也表情尴尬的笑笑并未搭腔,老者更是不知所措一言不发。骆蔚好奇的瞄了一眼已经摆在柜台上的那几本书,一看也不禁满脸通红,一本《新婚指南》,一本大部头的《金赛性学辞典》,一本《男人――第一性》和《女人――第二性》,全部是和那个有关的书,登时明白了一切。骆蔚早就注意到这个来得和她一样勤且沉默寡言的老者举止非常怪异,每次他都是站在柜台前等着别人还书,然后照单全收,也不管人家拿的是什么书,一些小说或人文历史方面的书还可以理解,至少雅俗共赏,但那些各方面专业学术著作就说不过去了,有好几次骆蔚亲眼见到他连外科临床手术或建筑学概要这样的书也一并收了,而且数量之大、借书次数之频绝对让人叹为观止,他常年累月的借这么多书干嘛?相信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和常来的读者也会有此同样疑问,只是老者每次来都一言不发,悄无声息一副诚慌诚恐的样子。不过,每次这老者从骆蔚手中转借书时,眼神中总会流露出一些难以察觉的欣喜,这大概也算对她阅读品味的一种肯定吧,骆蔚私下猜测。看来今天老者故伎重演,恰好图书馆里就这一份还书的,而还书者又对老者借书的动机产生怀疑同时也可能有些隐私被窥破的恼羞成怒,所以闹将起来,而由于书的内容令人尴尬,柜台里的阿姨也没办法出来说句公道话,才造成目前的僵局。

柜台里阿姨冲骆蔚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去,骆蔚就溜着柜台边走过去,小声的和阿姨拜年,那老者转头看见她时明显有点欣喜若狂,几乎是整个身子扑到柜台上指着骆蔚从包里掏出来的书说了句,我借她的我借她的。柜台的阿姨心领神会,麻利的办着手续以结束这尴尬的局面,旁边训人的小伙子也被这突然的插曲弄得一楞,满脸狐疑的瞄了骆蔚下又转头看了一眼骆蔚带来的书,撂下一句下次你给我注意点啊,才愤愤不平的走了。那一刻骆蔚注意到老者沮丧而谦恭的垂下头颅,象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不禁心下恻然,很想安慰老者几句,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离闭馆还有两个小时,骆蔚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的看书,享受这久违多日的恬静,并很快沉浸其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骆蔚突然感觉到一种莫明的压力,是那种自己的安全范围和呼吸空间被人侵占了的感觉,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眼前一幕惊得她几乎叫出声来。

她朝思暮想、牵挂惦记的李玉庚,她的玉米此刻竟然站在了她面前!

“你回来啦?!”骆蔚强压心中激动小声的问了句,

“我回来啦……”李玉庚有气无力的回答到,骆蔚注意到他衣冠不整满脸倦容,脸色也不好,象个丢盔卸甲狼狈透顶的逃兵,早没了临回去前的意气风发,

“你……咋地啦?”骆蔚关切的问了句,本来说好的等二月底才回来,松和公司那边也请过假的,没想到他竟然提前这么久赶回来了,

“我没事儿,是饿的,你快带我去吃点什么吧……”李玉庚扶着桌子象要随时倒下去的样子,把骆蔚吓坏了,赶紧收拾了东西,扶着他往外走。路过柜台,值班阿姨满脸笑意的表情弄得骆蔚很不好意思,虽然这半年多她和李玉庚一直同出同进几乎完全公开,但这样身体接触走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刚过完年,人们肚子里的油水肥厚估计也吃不下啥,所以大部分饭店几乎都没有营业,骆蔚搀扶着瑟瑟发抖的李玉庚走了好几个街区,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口找到一家营业的清真回族饭馆,给他要了一碗“打乐汤”(一种用牛羊下水熬制的汤)和半斤烧麦,饭馆里没什么人上菜的速度倒也快,但李玉庚吃的速度更吓人,甫一端上来立刻风卷残云般消灭一空,由于吃得急外加回族食物本就油腻,李玉庚吃得是直打响嗝,骆蔚不得不一边给他敲背一边叮嘱他慢慢吃,不够再叫。

“两天……哦,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哦,饿死我啦……”李玉庚吃下这些,似乎也恢复了生气,一边认真的舔着那碗汤底一边表情舒坦的说道,

“吃饱没?要不要再叫点?”骆蔚问道,头一次见男友这样,既担心又感到好笑,

“再给我来碗打乐吧,喝这个暖和,这一路可把给我冻坏了,”听李玉庚这么一说骆蔚赶紧又叫了一碗,还把他的双手拉过来捧在手心里暖着,揉搓着,不时冲上面呵着哈气。

“想死我啦,你都不知道我有几想你啊,我的好骆骆,”李玉庚这回彻底恢复过来了,满脸红润。

“我也是……”骆蔚小声说道,

“真的吗?”

“嗯!”骆蔚坚定的说,

“快和我说说,你都是怎么想我地?都哪块想啦?”平时笨嘴拙舌的李玉庚无师自通的也学会了调情。

“不要啦……”骆蔚嗔道,见男友恢复过来就赶紧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又是咋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

“唉,别提了,说起来就生气,要是在图书馆找不到你,我估计我就得饿死,”李玉庚可怜兮兮的说,“走吧,咱俩回宿舍,我慢慢告诉你……”

回去的路上,李玉庚才慢慢说起缘由,他此次回家除了探亲外,还有个目的是参加大哥的婚礼,一到家他就发现家里日子过得相当清苦,甚至比以前还要苦,前些年他上大学基本没花家里的钱,都是自己省吃俭用靠助学金和勤工俭学来维持,后来条件好些他就经常寄些钱回家,没想到现在家里连妹妹都长大出来干活了,可日子过得却比以前更差,而且原本身体不好的妈妈一直得不到治疗,身体状况更糟了,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大哥的这场婚事。以前骆蔚就听他说过,这辈子他最感激的是二哥最不喜欢的就是大哥,当初由于二哥得了一场病,家里怕浪费已经交了的学费,就让李玉庚代替二哥上中学,这么个偶然事件就完全改变了哥俩的命运,几个月病好之后,二哥没再读书,而是出来务农、打短工并逐渐成为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据他说二哥那时相当聪明,连学校的老师都预言他会有更好的发展;最难能可贵的是二哥从不抱怨一直默默的努力着,以他瘦弱的身躯帮着父亲撑起了这个家,也撑起了李玉庚的求学之路,但他的大哥就完全不同,好吃懒作,不务正业,平日里除了穿得干干净净在村里东游西逛,就会伸手向家里要钱,不给就闹。要不是家里写信来说大哥变好了,在县里找了份工作干得挺好很快就要结婚了,李玉庚是不可能赶这个时候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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