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连?你是怕自己受到牵连吧?”林路华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很沉重,何慕的脸变得更白,她嘴唇哆嗦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真看错了你,这个时候你竟然学会了背后捅刀子!”林路华的眼睛里喷出了火焰,急促的呼吸让他胸口急剧起伏着。
“我没有,我不是在为自己着想,林总,你想想这件事,很可能会毁掉我们东城公司以后的前途,不管是对集团还是对您都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您这么栽培我,我怎么会对您捅刀子?”
“是啊,如果是别人,我林路华会觉得很正常,非常正常,这个年代谁捅谁一刀都很正常,但我没想到是你,这个人竟然是你!”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玻璃封闭的房间已经遮掩不住,外面很多sales在向里张望着。
“我怎么会呢,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何慕的话说不下去了,突然一闭眼睛,直直地向后倒去。
林路华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扶,还是晚了半步,好在何慕的身后就是椅子,她上身砸倒了椅子,才侧着身子斜斜地落到地上。
林路华扑过去,扶着何慕半坐起来,大声呼叫着,何慕却毫无反应。外面的sales一下子涌了进来,但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快开车过来,马上送医院。”林路华大吼着。
“病人没有大的问题,只是平时血压就偏低,加上长期身体疲劳,好像又受了什么大的刺激,才导致突然晕厥。建议好好卧床休息几天,期间不要操劳,更不要情绪激动,很快就会恢复的。”大夫抹着头上的汗,轻描淡写地说。
“谢谢您,大夫。”林路华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了。刚才在急诊室门外等候的这一个小时,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他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何慕在自己心目中竟然这么重要。要是何慕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悔恨终生。
“还有,她右腿的韧带有轻微撕裂,一星期内最好不要剧烈运动。”
“好,我一定好好照顾她。”林路华有点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进了病房。
刚进房门,正迎上何慕虚弱的眼神,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身后的sales一拥而上,叫着:“何姐,你没事吧?”“何姐,你吓死我们了!”“你吃点什么东西吧,看你脸色白的。”
林路华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低着头,倒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大孩子。
一个女孩偷偷笑了,示意大家赶快出去。
“林总,我们回去开工了,何姐交给你了啊,一定要照顾好啊。”女孩们笑嘻嘻地出了房间。
“对不起。”半天,林路华才说出了3个字。
“没什么,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何慕的声音仍然有些虚弱。
“不用说了,我想清楚了,你是对的,有些事情我们都不得不做。”林路华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这样暴露在何慕视线里的人会小一点,没有那么窘迫。
“林总,我理解您的难处,这段时间您的压力实在太大,控制不住脾气也是正常的,我要是您恐怕早就住到这来了。”何慕努力笑了一下。
林路华一阵心疼,真想过去抱住这个单薄的女孩,刚才冲他怒吼的人是自己吗?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许何慕说得对,这段时间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人了,满脑子都是销售许可证,满脑子都是工期。他竟然没想过,差不多每次加班何慕都是和他一起熬夜的,而不管多晚,早上8点钟她仍然会准时出现在售楼处里。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自责,是心疼。
何慕的眼睛也湿润了,她忽然感到一种幸福,有些东西也许只有在医院这样生死无常的地方才能让人更加珍惜。二人对视着,已经不需要什么话语,直到何慕带着微笑甜甜地睡去。
她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变成了一个sales。
“林总让我来照看你,他说明天要定购,先走了。他让你专心养好身体,明天一定会带着好消息来看你的。”
何慕先是一阵失落,随即一种骄傲笼罩了全身,这个男人是一块木头,却是一块让人可以信赖的木头。
12
原野接到一个做交警的朋友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车已经找到,在城郊的一个农田里,看来是那些抢匪把车开进了水沟,然后弃车逃跑了。他当初报案的时候,只说是车被盗了,没有说别的,办了简单的手续就算把这个案子了解了。
车没坏,补了点漆就恢复了原状,但原野却发现自己变了,10年来,工作是唯一一件能让他乐而不疲的事情,但最近几天他开始变得容易厌倦。看到客户、房子、回款这些词,一种强烈的呕吐感就从心底深处喷涌上来。
他开始喜欢在深夜开车,沿着海边快速飞驰,那种到了极限般的速度感,比酒精的效果更好,一天里只有那短暂的时间内这个人是活着的。他知道自己缺什么,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命里注定的缺憾,得到的太多,是不是有些东西就必须要失去?
明天就是世外花园定购的日子,他想起了林路华,不知怎么的他有点羡慕这个同龄人加校友,那个人的身上仿佛有一种东西是原野没有的。看得出林路华总能从工作本身得到很多乐趣,而原野想拥有的只是那个结果。工作就是工具,用完了就可以丢掉,这是原野多年以来的信条,是不是到了改变的时候?原野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是否定的,不管怎样,一切到了坐上总裁宝座再说。
今晚有点心神不定,开车跑完海滨大道,他觉得还是少点什么。沿着路随意前行,车里回荡着一首忧郁的爵士老歌。小时候做梦也没想到能过上这样的生活,那时就算电影里的地主也不过是偶尔能吃上点大鱼大肉而已,直到今天家乡那些同学一个个也就是每月赚个一两千块钱。那里的冬天真冷啊,但孩子们都很开心,吃的只有白菜土豆穿的都是至少有10几年历史的破棉袄,他们仍然很开心可以在冰天雪地里玩着简陋的爬犁直到家长喊破喉咙都不肯回家。
车停了,看看对面的霓虹灯,他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绕不过去的,那上面只有三个字“天净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