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谁叫你来的?”
“是她,shyly。”
她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眼睛对他说:“我相信是她伤害了你!你为什么让她伤害你?她不是个好女人,你应该杀了她!”)他回避她的目光。
她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琼,是我不好。我这样做,就是因为我厌恶自己,憎恨自己!”
“我不相信!一定是她干的!”
“不是,真的,是我自己……”他难受地说。
“不说了,不要说了!”她叫道,眼泪突然哗哗直掉。
她干脆紧紧抱住了他的头,放声大哭。
七十九有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肩。
她回头,看见是给罗滋做手术的医生。
这个上年纪的大夫有一个欧洲人的大鼻子,模样十分慈祥。
“小姐,请你出来一下。”
她跟他走进旁边一间医生值班室。
他转身问她:“你就是罗太太吧?”
琼愣住,没有回答。
大鼻子大夫严肃地说:“有些话,我们医生是没有权利说的,我们也管不了你们家里的事情。但是,看罗先生这样的自残,罗太太你肯定是有责任的!”
琼不语。
大鼻子大夫深吸一口气:“不过,我看你那么伤心,就忍不住要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先生基本无大碍。一是送医早,手术及时,再是他的体质特殊,他很强壮。我们给他做的接驳手术非常成功,他现在需要营养和休息,尤其需要保持一种愉快的心境,那才有利于他的恢复。你放心,他恢复之后,和健康的男人无异,你们依然是很幸福的。”
琼听他说完,赶紧向他鞠躬:“谢谢!谢谢您!”
说完,她转身跑掉。
在走廊的一头,琼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壮实、电过的头发在头顶扎成一把冲天蘑菇云的女人,捧着鲜花去罗滋的病房。那女人脖子上围一件布衬衣,下身穿灰不灰黑不黑的紧身裤,咋看像击剑运动员,但下身又格外的臃肿,腿短、粗,臀部大,暴突着。她跟在高大男人身边,两条不太迈得开的腿急促地挪动着。大脸盘的两边摇晃着红色石头珠子耳坠,表情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琼想起什么,往另一个出口而去。
八十李恩和艾艾一起来看罗滋。
艾艾始终不言不语,李恩无法不知道罗滋这样的状况,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感受。
她不了解他的病情,看罗滋对自己又温和又客气,觉得他是在延续研讨会时对她的蔑视——你要蔑视谁,就尽可能地对他客气些。
这样一想,她就准备采取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所以对他的病情也就懒得询问了。
面对罗滋,艾艾依然抱有复杂的心态。她想给李恩造成一种她与罗滋十分亲密的印像,但两人就在罗滋面前,她又惟恐被他讥讽和轻视,结果就不自觉地拿出高傲的派头。
艾艾知道,是某个女人使他成了这样。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某个女人,也是她艾艾的敌人。这某个女人,也曾经是罗滋的同盟。所以,她有些仇恨他,又有些鄙视他,表面上是来慰问,实际上又幸灾乐祸。在向罗滋表示问候的时候,她只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难过,还是冷漠。
李恩是有要紧事情要找罗滋的。他要和罗滋说话,艾艾赶快让到一边,沉默着坐在一只短沙发里。
李恩拿了一张表格要罗滋填。
“你替我写就是了。”罗滋说。
“但你要把材料给我,我今天就送到翻译公司去。资料齐了后,就可以寄走了。”
“发email,他们马上就可以很快收到。”
“但是我听说,那些网络运营商会到邮箱里窃取客户的邮件哦!”
“那么多,他们能够窃取得过来吗?”
“那是那是!”高大的李恩拍着他的后脑勺。
艾艾这时坐不住了,凑上来:“你们说什么啊?”
“这个……”李恩含糊地,不想让她知道。
罗滋倒坦率:“是洛克菲勒基金会寄来的申请表,他们对李恩的雕塑和我的画感兴趣。”
“那么……”艾艾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这么说,你们可能会得到这个基金会的赞助?”
“也许,他们会邀请我们做访问学者和签约艺术家。”李恩说,“他们称他是东方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极限主义者……”
“我可不可以……”
李恩未等艾艾提要求就拒绝她:“只有两个名额,他们只邀请艺术家。”
一想到这个来自于大洋彼岸的艺术基金会的荣誉和财富,以及被李恩的态度刺激,艾艾的嗓音都发颤了:“都是他们自己在说。其实,他们对我们了解多少?”
“对,那是他们的说法,我自己还没这样看。”罗滋赞同她。
她以一种严厉的态度向李恩伸出手:“复印一份给我!”
“可你还没有被他们邀请的条件啊。”
“那又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们还没有机会了解我、发现我。”
“他们发现你什么?你的女权主义文学理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