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问,一种求知、求解的愿望与要求。敏而好学,学文学问,有学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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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祭祀过后,秦王苛便带着嬴亥离去,以便仓子湮安排新搬入府后的一切大小事宜。待秦王苛走后些许刻钟被仓子湮甩在后面的几辆马车才到达湮府。
数日后,秦王苛一个人着了便服来湮府看仓子湮,着实让她又惊又喜。随后秦王苛简略的问了一下她在新府内的生活是否还舒适之类类,二人便聊到了仓子湮的“字”上。
“子湮,若是你来解释‘王’,你该怎么解释?”
“‘王’字在甲骨上和金文上的字形都像一个大斧头。王,就是君王。斧钺是一种武器,主刑杀,有了这种武器就象征着有了‘王权’。所谓‘王’,有天下便是王,如此,帝与王就是一个意思了。”说到这里仓子湮一笑,带着一种狡黠,“实际上‘王’还有另一种解释。王上请看这个‘王’字,这里的三横可以看做是‘天’、‘地’、‘人’,这中间的一竖是‘以一贯三’,象征着王者有通天彻地的权利。”
那孩子的笑容带着些微她自己都还未察觉到的自得,秦王苛也不忍打断她的这股情绪,便又问道:“那么,什么又是‘国’?”
仓子湮拿出白绢和笔墨,写出了甲骨文、金文和篆书的三个“国”字后答道:“从甲骨文的形体上来看,‘国’字的左边是一个‘口’,表示一片土地,即为国土,右边是兵戈的‘戈’,意思是用‘戈’这个武器来保卫这片土地。再到了金文,右边仍是一个‘戈’,然而左边表示国土的‘口’之外又加了一层‘国界’,仍是以‘戈’卫‘国’的意思。而这个字实际上是‘或’字。到了周代,‘或’字与‘国’字区分开来,便在外又加了一道城墙,变成了‘’。国内没有‘武器’,那么它只能成为有着城墙的土地了。”
秦王苛听这话里有话,便直接问道:“哦?子湮是在暗示寡人什么吗?”
“数十年前秦穆公任用商鞅,将我大秦国的军队训练成一支猛虎之师,虽得赵国的雁门郡、太原郡,韩国的上党郡、河内郡,魏国的濮阳、定陶,但是猛虎闲久了怕是成了病猫……”
仓子湮说的极是认真,秦王苛看着她不禁有些感叹。
这个孩子是在劝他出兵攻打其他各诸侯国。
她的话语、她的眼神告诉他――励精图治的王者,没有不想得到天下的。
可是这该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说的话吗?
“姐――”一声轻呼和渐渐变大的跑步声,打断了秦王苛的思绪,使得仓子湮与秦王苛关于文字的讨论不得不到此为止。
仓子湮见是自家弟弟,便向秦王苛告罪,起身向外走去。
仓子湛这一日在湮府内仓子湮特地开辟的一处“草坪”上练习跑圈儿完毕,听说有客来访,便想去看看。
“子湛。”仓子湮牵过弟弟,向仍坐在偏厅的秦王苛走去,“向王上行礼。”
仓子湛一惊,那人竟是王上!战战兢兢地向秦王苛行了一礼,仓子湛便有些怯懦地看着仓子湮。仓子湮见状,宠溺地笑了笑,便跪坐在正对秦王苛的下首,让仆人又拿了块席子(注3)放在自己左后方,拍了拍,示意仓子湛跪坐与此。
“子湮,这便是你弟弟?”秦王苛眼中透着些许笑意。
“是的。这是臣同父同母的亲弟仓子湛,只有八岁。”仓子湮正襟危坐,说得很简洁。
“八岁?子湮八岁的时候会写很多不同体的字了,不知道你弟弟又如何?”
“王上实在是说笑了。”
秦王苛“呵呵”一笑,说道:“你弟弟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你八岁时的样子。”
仓子湮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有点无奈,现在的她终究是个小孩儿的模样,便道:“有些事情是我生而就懂,而别人不是,我八岁时会的东西和子湛会的大不相同,这根本没有相比的基础,哪里来的像啊?”
秦王苛初见仓子湮的时候她还有些孩子的样子,可是现在虽然行事有理、做人温文如玉,但终是少了少年的朝气,大概这也是他的责任。“子湮,难道就属你天资聪颖,而别人都不可了?”
“王上,人与人之间多有不同,臣所擅长并非他人擅长,臣自认鬼神怪胎,是因为臣所想总与人有所不同。臣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而别人不擅长的东西。臣善于字,而臣的弟弟所长却不在于此。王上善与发现谋士与带领将领,所以您让臣的一技之长能有用武之地。这是不能比的。人与人相比拼虽能使人争强,但也使一部分人失去了发现自己善于之事的可能。若是现在有一百个不能成为很好的士兵的人,敢问王上是想要一百个并不很强的士兵,还是一百个各行业的精英?”
现在若是有一百个不能成为很好的士兵的人,敢问王上是想要一百个并不很强的士兵,还是一百个各行业的精英?
从湮府回到宫内,秦王苛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而对于仓子湮的这个问题,秦王苛有些犹豫,对于一个王来说,特别是一个希望能够拓展版图统一天下的王来说,自然是士兵越多越好,可是一向有与人不同的主张的仓子湮说起这话来,难道是另有想法?但是又有什么想法能比兵多更为重要?
很难选吗?那个十二岁身躯,平视身为上位的他,在他回宫之前问过,一个小女孩却总是摆着平稳的面色,俨然一派宗师。
秦王苛的确觉得很难选,当然前提是问他的人是仓子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