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悔,恨也。尝有言,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将如何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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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如此,你就抛掉今生之前的一切吧。从现在起,你叫湮不悔。”
那女子心里一颤,知道仓子湮是留下她了,只是这名字实在是……她虽然笨了点,但是也不至于什么话也听不出来。
湮不悔、焉不悔、焉有不悔之理。
难道大人实在说她将来一定会后悔么?
湮不悔把心一横,坚持道:“我想跟着大人,不论大人是什么人,我都不后悔!”
仓子湮皱眉,说道:“虽然我现在是留下你了,不过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现在可以留下了。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湮不悔听了抿紧了嘴,什么也不说。
她说不出口。若是仓子湮是个男的还好说,但是仓子湮刚刚明明告诉了她,她是女孩儿!而且从仓子湮的头饰上来看,未戴笄的她还没有十五岁!她一个成年的女子居然……居然对一个小女孩儿扮的男子给迷惑住了心神,说出去谁会信?不笑掉人大牙才怪。而且这种话最不能对仓子湮本人说,这一说,让她以后怎么和仓子湮相处?
原本只是毫无安慰的质问的话,却让她转头后一望眼便沉沦。
《诗经》有云:“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大意是写写一名男子思恋汉江上的游女。诗中突出了美梦难圆的遗憾,进而反衬出男子的思恋之切。另,有一条通过南郑城的河叫汉江。)
她现在就是那在汉江水畔思念游子的女子,终是一朝梦醒,万般无奈。
但是她说了不后悔的。即便为了那一眼,把她的命搭进去也无所谓。
看着湮不悔的脸色,仓子湮也猜到几分她所想的。毕竟她穿男装被认成是男孩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被人一见钟情……
仓子湮本人很不好意思去搅黄湮不悔的悲情心思,所以她只有把槽往自己肚子里吐。要是湮不悔知道仓子湮心里对她的一见钟情的评价是狗血、无语再加上不屑一顾的话,她会不会一头去撞死?
仓子湮面装严肃地绷着个脸,吩咐来人带湮不悔下去稍作安排,等一会儿便启程由水路离开南郑。
湮不悔一离开,仓子湮便“扑哧”笑了出来。
总是跟她在一起的百里芹觉得很奇怪,便问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你不觉得湮不悔刚才的样子很好笑么?”
百里芹听了更奇怪了,“她不过是回答不出你的问题罢了。我有时候做事都会凭自己的感觉来做,她要是觉得跟着你是对的,又怎么好笑了?”
仓子湮眉眼一弯,抓住百里芹的双肩让她正视自己,然后慢慢地把脸凑过去,调笑道:“我要是对你说‘芹,我喜欢你,自从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百里芹被仓子湮的动作和话语搞的窘迫异常,连忙会开仓子湮的爪、弹弹自己的衣服。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功夫才隐藏好自己对第一次见仓子湮时的心动,又花了多久时间才让自己适应仓子湮是个比她还小的女孩儿的事实。
要知道仓子湮不跟别人开玩笑、不和别人闹腾的时候的样子是十分儒雅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的轮廓分别在她这里不是很分明,再加上她又在外惯穿男装,行事作风一点也不女孩儿气,有很多人会把她误认成有贤德的小小君子。
百里芹见仓子湮嘴唇微撇,看样子还在心里笑,便万分觉得这个笑容刺眼起来,责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笑她?”
仓子湮很稀松平常地回答道:“怎么?不可以吗?”
百里芹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仓子湮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她认识的仓子湮不是该温文尔雅、对女子温柔有加,就如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娇惯和放纵,怎么会……如此的恶毒?“你就这样把别人的情感当笑话看?”
“笑话?当然是笑话!我上辈子最不相信的就是一见钟情,这辈子一样不信。这种感情太过盲目,一点基础都没有。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了。芹啊,要是李他们家下聘的时候不妨多出出难题刁难一下,要知道‘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啊。”
“子湮!”百里芹一副难过样,“你这是、你这是……”
“我这是什么?”仓子湮早看出百里芹心里不好受,替别人难过?也太宅心仁厚了吧。“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百里芹,你给我弄清楚。我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做,就已经很尊重她了。难道我想笑一笑也不行?”还是说你感同身受?
“可是她也有自己喜欢别人的自由!”
仓子湮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们医家有和墨家差不多的‘兼爱’的思想。可是你要知道,现在还是阶级仍旧好好的存在着,即便我是男人,她的想法已经是不该有的,更遑论我是个女人。”
“既然你不认同,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说?”
“我没有不认同‘兼爱’的思想,只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去实现它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希望。至于我为什么和你讲,那不是因为你在问吗?我自认对朋友一向很好,至于外人,那就要因人而异了。”
“你把她当外人?你都收留了她还把她当外人?”
“她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了?我可是记得另外有人自称是我未婚妻的。”仓子湮戏谑道,“何况我见过她的时间总共加起来还不足半日,我虽收留了她,但是她还没那个本事让我觉得可以交心。”
“但是她看起来太可怜了。父亲就那么死了,想投靠你,结果你又难为她。她为了你那什么该死的妩媚的笑一定吃了苦头的。她都这样了,你还嘲笑她?”
“我说过我这里不是收容所,没本事的人我不会要。不过就是个妩媚的笑,有什么呢?”仓子湮顺手挑起百里芹的下颚,嘴角微微翘起,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有些事情就看她怎么做,即便不是那样的美,不也是可以在一瞬妩媚么?”
百里芹甩开仓子湮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
“百里芹,你要知道,我不仅仅是仓子湮我还是大秦字师。迟早有一天我会站在朝堂之上,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有一次。之前你放她进来我不怪你,但是以后就别再给我找这样的麻烦了。”
“仓子湮,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说没有的话,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