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换战俘毒蛇出洞

秋阳白惨惨的悬在天上，格外刺眼。通往胜利镇的山道上，一支部队蝼蚁样行进着，前面的人手擎挽幛祭旗，后面的人头上一律缠着黑纱，战马和军犬的脖子都披着黑布，有的连枪管都戴上一枚凄惨的白花。这是到滕家堡收敛裕仁天皇哥哥尸体的日军队伍。

队伍象一条黄色的长龙在山道上向前蜿蜒。裕仁天皇的哥哥殒身罗田县滕家堡后，天皇震怒，将俊六大将撤换回国，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由中将山田乙三接任。按属地军事管辖原则，罗田县日军驻屯军旅团长大桥彦四郎，面临防范不力，军事渎职的罪名，不得已剖腹自杀。因击落特使团飞机的是红山县华毅和老套筒，藤田也难逃其咎，本应严惩，但考虑他对地方情况熟悉，裕仁要利用他收回皇兄的尸身，就降职降级，要他戴罪立功。

藤田垂头丧气地走在队伍的前面，他一直没有弄懂，在他和华毅角斗的天平上，无论哪一次摆动，砝码为什么总是向华毅倾斜。上次枕流阁交换战俘没有满足华毅的条件，华毅竟不按正规路数出招，突出奇兵，击落了皇兄的座机，一下将自己压进了油榨，这个形势逼迫他同意释放全部战俘。如果没有达到目的，还不知道华毅又会在身边点燃什么地雷。

鬼子穿过葫芦畈，直奔落梅沟。正如藤田所料，皇兄和十几个士兵的尸体不翼而飞，这又是华毅插在他心脏上的一把尖刀，他顿时丧魂失魄。

看着沟涧里满地飞机残骸和狼藉的宣传品，他的金鱼眼骨碌碌一转，知道几天后司令官山田乙三将带领四个师团，七万人马血洗滕家堡，今天不需他充当催命鬼，就装出一副笑脸走进村落，给村民和小孩发香烟糖果，让翻译官详细询问伪联保主任尸骨的去向。

联保主任是个铁杆汉奸，当即告密十几具尸体被华毅运进了红山县城。

“八格！”藤田左右开弓，煽得联保主任眼冒金星，“你的明明知道皇军的尸体，为什么的不收尸？”

联保主任捂着发烧的脸，“华毅派大兵守了一天一夜，我和他们争尸，不要头上三斤半啊？”

“为什么的不报告？”

“我被他们捆了马蹄扣儿。”

藤田一声浩叹，沮丧的一屁股坐在水田里。他知道戴罪立功的份量，如果没有从中国人手中夺回皇兄的尸骨，无法向东京交账，结局将面临自裁！

一具皇兄尸骨与一千中国战俘孰重孰轻？自然是前者高于一切！这是一个必须用理性主宰而绝不能被感情浸淫的问题。在这场命局的大赌场上，华毅轻松地掌控着幕后推手，非凡的智慧和高超的手腕，使自己始终站在战争的流沙上。难道自己真的不是华毅的对手？作为帝国陆军学校的高材生，这是莫大的耻辱！

夜，仰天锅集中营，国军战士们正在酣睡，突然被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吓醒。张孝昌和石葵睁开眼睛一看，一个女人被打得遍体鳞伤，由两名鬼子架着拖进了女战俘的窝棚。

第二天张孝昌和石葵乘早饭时机，偷偷来到女战俘窝棚探视，只见一个浑身鲜血的女人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面孔朝里侧卧着。张孝昌扳过女人的脸颊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这个血染全身的女人竟是美枝子。站在一旁的石葵心知肚明，故作惊张地抱住女人大放悲声。

张孝昌知道他们是一对野鸳鸯，如胶似漆，一声大喝：“哭什么？你们俩道德败坏，搞皮弄绊，还有脸在我面前哭丧！”

“张特派员，实不相瞒啊！虽然她和我有一腿儿，我俩不够检点，但毕竟她是国军的栋梁，生活小节与抗日救国毕竟是两码事。今天她被日寇拿下，生死未卜，你怎么这样寡情薄义呢？”

张孝昌一愣，“你这个龟儿子，美枝子背景复杂，不是个善种。如果她是日本间谍，一旦插进来，那不害了一干弟兄？”

“张特派员你错啦！我和美枝子一被窝暖身，一鼻孔吐气，她的底细我最清楚哩！过去我不敢露风，时至今日不得不说了。你知道大名鼎鼎的南京复兴社吗？她就是复兴社成员。”

“战乱时期鱼龙混杂，谁说得清楚？”

“早年蒋总裁的亲信刘健群在南京创办了一个政治训练班。招收了一千名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学生，以‘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一个敌人’为训练纲领，学员毕业后就成立了复兴社，作为军队政工干部的后备军。美枝子学习一毕业后就加入了复兴社。不久因色技双馨，被cc看中，吸收为我党高级特工，潜伏到红山县为抗战效力，这就是她的来历。”石葵象涓涓细流样娓娓道来，就是顽石也被流水冲得滚圆。

“那左肥源是什么人？”

“中统大别山行动组组长，将华毅下狱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唔！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那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复兴社和cc这些组织是党内宪兵，他们的神秘身份一向是保密的，不是国民党核心人物和机密组织无权核查。同时这些人巴结不起，得罪不得。眼下的境况连自己都朝不保夕，哪还顾得了刨根究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张孝昌连忙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察看伤情。

美枝子衣破褴褛，浑身鞭痕，后背烙着黑紫的烙印，卧在床上奄奄一息。看到这种凄惨的境况，张孝昌一声长长的哀惋叹息。

当天晚上，审讯室里又传来女人撕心裂胆的惨叫，然后声音渐次微弱下去，接着是大口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