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字数_重生不平凡人生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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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字数(2 / 2)

之后的好多天,他极度痛苦,整夜失眠,胃疼得特别厉害。他满以为这样做可以保留党籍了,然而,他们并没有兑现承诺,自己却被无情地欺骗了、愚弄了。牛汉多次看见他,一个人枯坐在办公室里暗自啜泣。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几次想去颐和园投昆明湖自杀。但一想到几个孩子还小,妻子又没有独立谋生的条件,自己再痛苦也要支撑着活下去,活到历史彻底洗泼到自己身上这些污水的那一天。

韦君宜:折翅的歌唱

刚进人文社那会儿,还有食堂,吃午饭时,能看见社长韦君宜也拿着碗,和大家一起排队买饭。几乎没有人称她“韦社长”,而是都叫她“韦老太”。

1986年3月,我参加了冯雪峰纪念会及学术讨论会的筹备和秘书工作,开幕式和闭幕式等一些重要活动,她都出席了,还讲了话。她戴着白边眼镜,个子不高,稍有些胖,简直就像个能干的老外婆,话虽不多,但很干脆,绝不拖泥带水,透着那么一份精爽干练。

但那时对她并不了解,不知道她当年是清华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得到过冯友兰先生的赏识;不知道她曾经满腔热血投身“一二九”运动,十九岁就入了党,之后又去了延安;也不知道她是五十年代首都新闻界的“四大才女”之一。

不久,韦君宜就离休了。后来,听说她在参加一次会议期间,突发脑溢血而导致右侧身体瘫痪,从此长期缠绵于病榻。再后来,便陆续读到了她的《露沙的路》《我对年轻人说》和《思痛录》,《思痛录》尤使我对她这个来自延安的老革命刮目相看。又找到她以前的《老干部别传》和《海上繁华梦》等小说、散文集来看。这才了解了她的不寻常的人生,也理解了她青春时代的信念、理想和追求,更理解了她的爱、恨与痛,她的血泪、伤心与悔疚。

在韦君宜献身革命的履历中,有一点很突出:她出生于一个生活优裕的富贵之家,从日本留学归来的父亲,做过北洋政府交通部的技术官员和铁路局的局长。她从小聪慧好学,又受到了良好的家庭和学校教育,1934年秋同时考取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燕京大学三所名校。父亲对她寄予厚望,打算送她赴美国自费留学。

然而,“华北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课桌了!”那场发生在1935年冬天的轰轰烈烈的一二九运动,彻底地改变了一切。她由于参加救亡运动而常常缺课。冯友兰先生教授的“中国哲学史”,她因缺课太多,不及格,需要补考。考前,她仔细读了冯先生的专著《中国哲学史》,结果考得很好,冯先生给她打了九十五分的高分。

但是,年仅十八岁的她,终于还是没有好好读书,而是“怀抱着纯洁的理想和信念而赴汤蹈火,视死如归”,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一条由爱国通向革命的人生之路,从清华园走到了延安。

1936年初,她参加了北平学生救国联合会组织的平津学生“南下扩大宣传团”,下乡宣传抗日。回校不久,她就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不久转为中国共产党。1936年暑假,她曾前往山西参加革命组织“牺盟会”。在拯救民族危亡的火热斗争中,先后在《大公报》、《国闻周报》、《清华周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和小说等作品。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她回到天津家中,不久即离家南下,同时赋七律诗一首以明志,题为《别天津》:

斩断柔情剩壮心,木兰此去即从军。

早因多难论高义,已到艰危敢爱身。

如此山河非吾土,伤兹父老竟谁民。

愿将一片胸头血,洒作神州万树春。

到武汉后,她暂在武汉大学借读。这一年底,她和大妹莲一跑到湖北黄安七里坪,参加中共湖北省委举办的抗日青年训练班。从此,她把自己原来的姓名“魏一”改为“韦君宜”。训练班结束后,她先后被派往襄阳和宜昌开展抗日救亡工作。到了宜昌,和她接关系的是中共宜昌地区工委书记孙世实。孙是清华大学十一级中文系学生,曾任“北平学联”常委。在朝夕相处的工作中,两个人相爱了。

1938年夏秋之交,他们俩被调回武汉。母亲带着父亲的亲笔信,专程从北平经香港到武汉来看她。父亲在信里恳切地希望她先回家,然后送她赴美国自费留学。韦君宜没有回家。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历史关头,她把个人的学业、前程抛在身后,选择了留在国内投身抗战。

10月,武汉大撤退开始了。她和孙世实决定撤退到宜昌后结婚。但是,孙世实为了照顾一个生病的同志,没能和她同船撤离。直到武汉陷落后,孙世实才乘船撤退。路上遭遇日军飞机轰炸,他为了救护战友,不幸遇难。

得知噩耗的韦君宜,心痛欲裂。她哭了一场又一场,恨不能立即哭死。她无法想歇脚“失去他而活着”,她不止一次地想自杀,计划自杀,甚至买了毒药。过了几个星期,她从“哀痛至极”中逐渐解脱出来,长歌当哭,写下了感人至深的《牺牲者的自白》一文。

…………

曾于八九十年代担任人文社社长兼总编辑的陈早春,觉得“她是个谜”:“既是个女强人,又是个弱女子;一方面有冷眼向洋看世界的豪迈,另方面又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懦弱;她任情而又拘礼,简傲而又谦卑;她是个热水瓶,内胆是热的,外壳是冷的;她对自己的事业和命运是坚韧不拔地执着抗争的,但最终的拼命一击,也只能算是铅刀一割;她有雄才大略,但不能挥斥方遒;她狷介而随俗,敏捷而愚钝。”

王蒙说,她“是一个讲原则讲纪律极听话而且恪守职责的人”,她从不虚与委蛇,从不打太极拳,没有废话,没有客套,没有解释更没有讨好表功,确实做到了无私,不承认私人关系,不讲人情世故,不会两面行事,需要划清界限就真划,不打折扣,不分人前人后。

她在延安《中国青年》杂志做编辑时,杂志社的社长是胡乔木。1953年,中央组织部门打算把她调到新创建的工科大学去做领导干部。她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于是去找胡乔木,胡让她到中国作家协会去。她的编辑生涯,就是这样开始的。

“新时期”刚开始的时候,胡乔木肯定了在她主持下,人文社编辑出版的正面描写“文革”的长篇小说《将军吟》(莫应丰着),又支援这部有争议的作品获得了“茅盾文学奖”。可是后来,却听说胡乔木不赞成描写“文革”的悲惨场面的作品,说“那已经过去了,应该向前看”。

韦君宜并不同意老上级的这种看法。在后来思想界、文艺界发生的不同意见的争论中,胡乔木发表的一些观点和文章,她也无法认同。她越来越少去找这位老领导了。

她病倒之后,胡乔木几次到家里看望她,韦君宜从没和他谈及有关争论。“我怀念着当年的胡乔木”,胡去世后,她在《胡乔木零忆》一文中这样写道。

与她一起工作过的老同事,提起她的时候,不止一个人说,在路上或公共汽车上,碰到了她,上前主动打招呼,她却视而不见,毫无反应,仿佛故意不理人似的。就那么一个人目中无人地自说自话,只见嘴唇在动,并不出声。说着,说着,忽又无言地笑了,可是倏忽之间,笑容就立即消失了,只有两嘴兀自在翕动不止……

她似乎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隐秘的、深藏不露的精神世界,而且完全生活于、沉溺于其中,别人根本无法窥探其中的堂奥。有一次,中国妇联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待外国女贵宾,指定几位女性代表前去陪客,韦君宜也是其中之一。她忙完工作,回到家,打开箱子,抓了一件针织白底蓝花绸的旗袍,又套上一件软料子西式白外衣,就匆匆走了。到达指定的接待厅后,妇联主席康克清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说:"你怎么穿了一件破衣服来会客人?"

韦君宜低头一看,糟了,外衣左边底下口袋,撕了一个口子。她连忙将外衣脱掉。康克清又看了看她的胸前,说道:“旗袍也是破的。”她再看,天啊,旗袍胸部的针织花纹,有一处开线了,该缝补却没缝补。韦君宜窘得满脸通红。几位妇联干部急忙找了一件白网线外衣,给她套上,才算是救了她的驾。

韦君宜不拘礼节,似乎也不大懂人情世故。家里来了客人,她既不让座,也不沏茶。有时候,社里的编辑去她家里谈稿子,谈晚了她也会留你吃饭,但并不显得特别热情,似乎吃饭就是吃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工作效率极高,审稿速度特快。操着一口京片子,和作者谈稿子时,从来不讲理论,而是单刀直入,一语破的,问题抓得极准。比如她会说,你写的这个女人不对劲儿,根本不像女人,如何如何;作者听了,不得不佩服。

她在社里还主持了“编辑月会”。她亲自请专家来讲,也请老编辑讲,请业务骨干讲。更多的时候,是她自己上台主讲。主要讲如何组稿,如何加工修改书稿,如何提高业务水准。这种每月一次的“编辑月会”,受到了编辑部门,尤其是年轻编辑们的欢迎。

1985年下半年,我们的社长韦老太,坚决要求离任回家。在社里为她举行的全社员工参加的告别会上,她哽咽着,不停地擦着眼泪,说:“……这里是个联合国,我指挥不了人,人人都可以指挥我,上面的,下面的……到这里来,不要想当官,我在这里的官是最大的,当我这样的官,有什么意思?……我一辈子为人作嫁衣裳,解甲归田,也得为自己准备几件装殓的寿衣了……”

从此,她再也没有踏进过人文社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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