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分钟后,我发动了车子向我家的方向开去。
当阔别了几日的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到它是如此的陌生――或者说是耳目一新的感觉。我心里很清楚一切都没有变,所以我开始寻找倒地是什么给了我与众不同的感觉。
阳光,是阳光――我找到了答案。我第一次发现了照耀在我家的阳光是多么的温暖,或许是我内心此时有了阳光。眼泪是可以向上帝邮寄祈祷的邮票,几天前离开这里的我想向上帝祈祷――祈祷得到幸福,但是我已经无力付出这高昂的代价;而今天回到这里,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快乐,没有丝毫空间来放置哪怕只有一枚的薄薄的邮票。
过去的一年,我在这个家里已经流干了眼泪。我之前从未想过我可以再在这里找到我那失去了的幸福。然而正当我已经要无欲则刚的时候,偏偏又让我找到了希望。
我故意轰了一脚油门――这样即使隔着双层隔音玻璃,家人也会知道我已经到了。我喜欢在我回家之前家人就已经开门等候的感觉,这样让我感到还有家人在乎我。我不喜欢用手敲击那冰冷的大门或者触按按生硬的门铃按钮的感觉。手机上李斌的来电提示响了下就挂上了,看着泽盈不解的目光我暗自佩服李斌做事的缜密程度。
朋友,我心里早就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来称呼李斌――他已经超出了我心中对一般朋友的界限。如果说“高山流水”,有些太附庸高雅了;如果说是“阳春白雪”,又有些太过文算了。和李斌似乎是有了种亲兄弟的感觉,他就像是我的哥哥,和家人一样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的哥哥。现在我不敢断然肯定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不会有利益冲突,至少自从我小时候认识李斌至今我们还没有过任何利益冲突。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不过这句话的英文原文应该是:“acountrydoesnothavepermanentfriends,onlypermanentinterests.”――国家之间才会这样子。人和人到底怎么样,我也无从得知。
利益,利益也不单单是体现在物质方面的。对,我得到了一个好哥哥,李斌有了一个好弟弟,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利益。用“利益”这个词来来对我和李斌之间的这种感情加以评论心中有些不忍,但是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来让自己完全地相信李斌的理由。如果利益也可以以这种方式存在,我还是愿意欣然接受的。我和泽盈的相遇、相恋何尝不是利益,彼此都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爱情,彼此都得到了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我不应该这样想问题,这样子有些太偏激了,如果用利益就可以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那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东西不能用利益来衡量。这样悲哀的事情会让我内心对一切事物的企盼彻底破碎。
心里这一通遐想后我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我不应该对这样一个关心我的人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父亲从小给我灌输的根深蒂固的思想又让我无法逃脱出这个思想的怪圈。
车子停进了地下车库,虽然未进家之前我对这个家产生了许多新的臆想或者说是憧憬,但是当真的再次回到这个家里的时候我心中的曙光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此时身边的泽盈成了我漆黑的内心里的唯一一丝光亮,现在心里期望着泽盈可以把我心里的这一丝光亮无限的放大直至照亮我心里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现在有些感觉我不配和泽盈这样纯真的女孩在一起生活。
带着期望低着头走上了地下车库通往家里的楼梯。每一步仿佛都在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着,我不知道这个方向是通往希望还是失望。
抬起头,看到了那扇门开着。现在看到的还只是门的上沿,有些后悔刚才在远方的时候为什么不看看门口处站的是谁。
心中的那种语言印证了――母亲的面孔逐渐浮现在了眼前。近二十年来我对母亲的那张脸的印象就是僵硬,僵硬到想笑都得强挤出一丝笑容――让人发怵的笑容。
然而当母亲的面孔全部展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所能做的只有惊讶。爷爷去世后的这一年我心中用的最多的词就是:或许、也许、可能;这几天和雅琪在一起的日子我心中最多的感受就是:惊讶、惊奇、意外。这一刻我再度地惊讶,我也不知道该是惊讶还是惊喜――母亲的脸上竟然挂着笑容――我可以看出是发自内心的我从未见过的笑容。我知道这笑容是因为泽盈的到来。
我越发的坚定了泽盈就是我的天使的信念。她确实是天使――可以让一切都变得美好的天使,甚至可以让从不会笑的人露出真挚的笑容的天使,这一切让我不知第几次地惊讶。泽盈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难以形容,总之每当我看到泽盈的时候就会忘却所有困扰我已久的烦恼。我不知道母亲的这个笑脸能维持多久,我在跟自己打着赌,最多一分钟。我现在的心里有着必胜的把握――难以想象母亲脸上挂着这样的微笑超过一分钟是什么样子――能想象出的只有一张恐怖的扭曲的笑脸――微笑化为怪笑的笑脸。
进入屋内后,母亲对泽盈的热情再次让我瞠目,当我放置好东西后我知道我输了――母亲的笑脸已经存在超过了一分钟――并非恐怖的扭曲的笑脸,而是一张越发越真诚、热情的笑脸。我发现我对母亲的了解有些欠缺,不,是想当欠缺。
更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家里的人竟然聚齐了:父亲母亲都在门口忙活着,叔叔和两个姑姑全家都到了,李斌和父母都到了,泽盈的夫妇也等候多时,走进客厅沙发的时候奶奶也和蔼地想我伸着手。管家老陈和王妈脸上的笑是兴奋的笑,自从爷爷去世后他们应该从未再见过我家里有今天这样热闹的场面。每一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
大家已经等候多时,些许寒暄后向餐桌走去。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爷爷去世后我第一次走进主餐厅,因为平日里四口人在这张大圆桌上吃饭只能无故平增哀伤。好了,一切都好了,家人再次走到了一起――哪怕是短暂的团聚我也愿意接受。
当这一幕再次在我的脑中定格的时候,已经过了一轮春秋。稍有不同的是:爷爷的位置上今天坐的是爸爸,而且多了李斌和泽盈两家人。
“泽盈啊,这几天在那边旅游心情怎么样?”父亲问这个的目的显然不是想知道泽盈到底在q市逛了哪些景点。
“有家俊陪着,所以我们去了很多的地方,要是我自己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谢谢伯伯关心。”泽盈此时说话的声音腼腆中又夹带着温柔。
此时我和李斌的眼神对视了一下――我们都没有想到我叔叔和姑姑们今天回来,准备的礼物现在也只有在我房间放着了。
“家俊、泽盈,我和你王叔叔以及在座的各位都很关心你和泽盈现在的情况啊,你们怎么打算的?”父亲此时把目光放倒了我的身上,我无疑代表我和泽盈成为了今天的主角。
“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要是我们想结婚,怕你们说我们考虑不成熟;我要是说我们想先互相加深下了解,又怕你们说是小孩子间的玩闹;我要是说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恐怕你们谁也不会相信。所以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说好。”在这种大事情的面前我只有用尽言语堵住父亲所有有可能相处的借口。
“臭小子,这嘴巴是随你爸,铁齿铜牙啊。”半晌只是面带喜色看着我和泽盈一语不发的泽盈的父亲开口了,他的反应让我觉得我和泽盈的事情不会有太大的阻碍。虽然父亲之前告诉过我他的态度,但是我心里还是没谱。
“你个臭小子,我什么都没反对全力支持着呢,你哪来那么多假设啊。如果我们不同意或者有异议,今天把你各位叔叔、伯伯还有家里人都叫来干嘛,臭小子。”父亲笑骂着。
一阵笑声响起,我也放松了警惕,或许没我想的那么复杂。今天的桌上的氛围是既轻松又严肃,父亲、泽盈的父亲和我无疑成了交谈的主体。
“我只是说下我内心的想法而已,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态度嘛,呵呵。”我也在努力缓和下气氛,让现在的话题变得轻松些。
然而此时我最厌恶的一幕再次上演了,如果不是今天的特殊我恐怕又要发作了――我叔叔家的堂弟刘家豪又在他妈的教唆下开始没出息地吃了起来,准确的说是被她妈偷偷地喂食起来。我已经彻底厌恶了我这婶婶的那种惟恐吃了亏而拼命往盘中夹菜时的嘴脸。不知道别人,至少我是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这让我感到了一种耻辱,我真的不想再和这样的家人过多的接触。虽然我平日里很想念家人,但是我想念的是我的家人而不是他们――我想的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的身份而已。
我不知道同样是爷爷的儿子,父亲和叔叔的差距为什么那么大;小姑和大姑的差距为什么也是那么大。前两者我算不上敬佩,但也能让我信服;后两者的一切做派让我见了就不由得产生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