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青石板铺就,宽有十米开外的大路被两排高大的榕树包夹着,伸向一栋气象森严的大宅子门前。青石板路上积满了水汽受冷化成的水滴,光溜溜的显得极为整洁。树上,偶尔有几只鸟儿在枝头跳跃来去,唧唧喳喳叫个不停,更给这里增添了一丝雅趣。
只是,在青石板路两旁的水沟中,却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具早已被水泡的发白了的死尸。这些尸体有的残肢断臂,有的没有头颅,有的则干脆是被刀子斜劈成了两半。他们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呈现出一种死白的颜色,甚至比鲜血淋漓更是让人觉得恐怖。
一条野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摇了几下尾巴,凑到死尸的旁边嗅了嗅,就要张嘴咬下去。“嗖!”一支长箭射来,那野狗惨叫一声,脑袋一歪,生生的被一箭贯穿头颅钉在了地上。它的四肢无力的颤动几下,很快没了气息。
“好箭法!”林开元诧异的看了看身边将硬弓背了起来的土人头领洛雨,“你长进挺快啊?才接触弓箭几个月的工夫,就有了这样的水准?”
“这硬弓长箭,和我们从小就用的吹箭虽然完全不同,但基本原理却相差不大,只要有了力气,找好准头,练习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洛雨答道。
他自从跟随林开元后,就弄了一副弓箭,每日练习不辍。他有长期使用吹箭的底子,练起弓箭来进境神速,如今就准头来说,几乎不在大西军弓箭营的好手之下。
林开元满意的点点头,自己的手下本事越大,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这二十几个土人都是年轻力壮之辈,学习一些新鲜东西都快的很,林开元教授给韩虎的那些“一击毙敌”的法门,这些人也学了个十足十。只是林开元毕竟不是武学高手,无法教他们具体的技击招法,但这些人本身身手都不错,竟自己琢磨了一些招数攻击人体的各部分薄弱环节。偶尔和其他大西兵实战过招,效果竟是出奇的理想。
这些人攻击的地方都是关节、肋部、后脑、下阴等等地方,和大西士兵交手,当然不能用上全力,但即便这样,偶尔失手,也让几个倒霉的士兵躺了一个多月。
尤其是韩虎,更是进步迅速。在不打击对方要害的情况下,空着双手,可以一个对付两个大西老营精兵。洛雨比韩虎还要大上两岁,原本是不大服气韩虎管着他们的。但经过几次交手也没能赢了他,终于还是承认了韩虎这个小头目的地位。
林开元暗中观察了这二十来个土人很久,发现他们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还是颇为忠心的。但他仍然不敢大意,对张献忠的杀心从未在这些人面前透露出过一丝一毫。徐以显那天在山王庙中的表现很让他心怀忐忑,事后回想起来,这个军师虽然一定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却至少象是知道自己有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就让林开元对自己身边的人起了极大的防范心理。
林开元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林兵,林兵虽然和大西军仇深如海,不过他毕竟年纪幼小,难保就露出马脚。所以,林开元对林兵看管很严,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之外。
林开元带着韩虎、洛雨、林兵兄妹等,一行十余人沿着青石板路走到那所大宅子门前,另一个土人头目布所早带着几个手下迎了过来,“国师,您老人家回来了?”
林开元点点头,“瑞王怎么样?”
“瑞王暂时被关押在西边偏房中,他还算老实。不过那个姓马的婆子凶的紧,被关到了地牢还不老实,她时不时的用铁链子击打牢门,我们在上面的人都能听的清楚。”布所回答。
林开元说:“她啊,和本国师有深仇,要是老实才奇怪了。”
布所笑道:“这婆子不知和国师有什么仇恨?她一直在吵嚷着要杀了国师呢。不过她凶是凶了些,容貌却是很美的。”
林开元皱了皱眉,这个布所和洛雨一起跟了他几个月了,林开元感觉他的变化很大,原本一个挺淳朴的土人,几个月的工夫,说话行事竟带了一点油嘴滑舌的味道。
“本国师和她有什么仇恨,还要告诉你不成?”林开元冷着脸对布所说。
布所赶忙躬身,“属下失礼,请国师降罪。”
林开元摆了摆手,不再理他,抬脚进了大门。
这座大宅子,正是重庆锦衣卫衙门。昨天进了重庆,林开元马上要求搬进这里暂住,他还在惦记着人家锦衣卫镇抚马堂的那点家当。虽然衙门并非居住之所,但林国师一声令下,大批人手仅费了两个时辰,就在里面辟出了几间舒适的房子供林开元他们居住。
而且住在这里,还有一宗好处。马嫣然昨天被林开元一起带了过来后,再没消停过。林开元刚要和她塔几句话,就被她骂的狗血淋头,离的近了甚至还会遭到马嫣然的‘毒口’。原本林开元为她安排一个挺舒服的小房间关押,被马嫣然咬了两口之后,干脆就将她关进了锦衣卫衙门里现成的地牢,想磨磨这个母老虎的性子。
不过林开元还是很怜香的一个人,地牢深处地底,里面阴暗潮湿,环境恶劣的很,林开元却为马嫣然搬去了一张床和被褥,到是省得她睡稻草了。
至于瑞王,林开元原本也想把他弄进地牢,但又怕里面潮气太重,弄坏了这个宝贝可就不好了,于是就将他关在了一间收拾好的偏房中。
林开元来到地牢入口,要韩虎带着几人守在门口,自己则拿着一只火把,一个人走了进去。
这个锦衣卫大牢真是名不虚传,确实是拷打人犯的绝佳场所。从入口进去,要向下走十余级台阶,拐上两个弯,打开一个厚重的石门后,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道两旁昏暗的油灯给亮着,给这地下牢狱带来了一点阴森森的光亮。借着这点光芒,可以见到两边的墙壁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血迹。过道中有个铁架子,上面挂满了黑褐色脏兮兮的铁勾、铁棍、钢签等物,不问可知这些都是锦衣卫的刑具了。林开元将身后那道石门掩上,这大牢中传出的响动再大,也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