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动升彷佛看到天大的宝藏,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奄奄一息、浑身长满鳞片的怪人,口中呢喃有声,忽然站起身在吴太富耳边低语几句,吴太富脸上难以掩盖的喜悦转瞬即逝,俯身看了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十有八九是刚才那个长毛怪物害得,看他怪可怜的,这身上好像得了牛皮癣一类的病,不能让他死在荒山野岭。许必禄,你力气大,把他背下去。”
许必禄虽是莽夫,性格却是倔强之极,任凭掌柜和众人如何说,只是用手在腋下不停的抓绕,说什么也不答应。眼见时候不早,再不回去肯定有人寻上山来,也不再和他计较,七手八脚做个简易担架,把那人放了上去,这次许必禄不再退却,不用招呼便主动来抬。
刚走几步,献东升指着山间说道:“掌柜的,你看,咱们的人来接咱们了。都是这几个不听话的畜生,回去非好好饿你们几天。”众人对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见山间数十枝火把在山间忽隐忽现,曲曲折折向着他们所在的碧龙山行来。
单老九看了一会,把吴太富和献东升叫道一边,低声说:“掌柜的,这不是咱们的人,你看,方向不对,咱们庄子的人上来肯定走东南小道上来,这伙人却是从西南方向的扁担山向咱们这边来,再看这火把,估计有四十多人,咱们庄子的人不可能都出来。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是蝎尾沟的何大胆。”两人都“啊”了一声,问道:“那怎么办?”单老九说道:“当务之急是让人下山通知咱们护庄队,不管是不是冲咱们来的,都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剩下的人护送掌柜和管家回庄子。看火把的距离,他们到这还要一个多时辰。”单老九伸手指了指担架上的人,继续道:“这人咱们带着是个累赘,放在这里算了,生死有命,咱们今天可管不了这么多。”单老九以为吴太富和献东升会满口答应,没想到两人异口同声反对,坚决要带这人同行,竟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及。
单老九本来话语不多,也不知如何劝说,只好叫过赵金宝和另外一个户装队员,让两人回庄报信,自己和其它队员一起护送掌柜和管家回庄。赵金宝打了个呼哨,熄了火把,趁着朦胧的月色,两人六狗一齐奔下山去。
回到庄里,按照单老九的交代布置好一切,赵金宝也拿着自己的枪爬上东面墙头的塔楼上。护庄队自成立以来,首次临阵以待,队员们有的亢奋,有的提心吊胆。赵金宝他们刚刚安排停当,已经撒开的六条狗在大院里狂叫起来,有人从城头探出身子一看,正是吴太富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从东面的小路急行而来。等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早有人打开大门迎接几人。
刚进院子,吴太富和献东升便一个劲的催促把担架上的人抬到后院去,对护庄之事浑不放在心上。队员们和家里的把式等人见东家对这个野人一般的家伙如此重视,纷纷上前抢着替下已经气喘吁吁的许必禄等人,一溜小跑奔向后院。
单老九刚进到院里,便马不停蹄的安排户装队员把守各个位置,等一切安排停当,把赵金宝从东墙头的塔楼上叫下来,用手拍着他的肩膀问道:“金宝,害怕么?一群他小土匪没什么好怕的,这一段时间我只顾的让你训狗,没顾得上教你枪法和搏击,等把土匪打退之后,跟我学好不好?兵荒马乱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用到。”赵金宝本来慌乱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拉了拉跨着的枪,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放心吧,老九叔,我也算是半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怕。什么叫搏击啊?”单老九说道:“搏击跟咱们的武术差不多,但是它和武术的强身健体不一样,唯一的目的就是击倒敌人,精通搏击的人往往是一招毙命。”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冲到赵金宝跟前,赵金宝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虽然是在赵金宝没有任何防备之心的情况下出手,但动作之快,落刀部位之准,就算赵金宝全身戒备也未必能躲过这一击。心里明知单老九没有恶意,可一把冷森森的匕首架在脖子上,脖子里也只冒凉气,身子不由得后退一步,单老九身子一探,右手一沉,匕首已经指在他的心口。
赵金宝不敢再动,彷佛见鬼般看着指在心口的匕首,回想单老九刚才的两个动作简单之极,幅度极小,出手速度快到极点,他何时拔出匕首,如何攻击自己一点没看清楚,竟忘记自己心口还抵着一把利刃,怔怔的站在那出神。单老九见赵金宝神色异常,还以为是惊吓所致,急忙把匕首插在腰间,关切的问道:“金宝,没事吧?吓着了?”赵金宝听单老九叫自己,连忙回答:“没有,没有,我只是再想你刚才的几个动作,怎么会这么快。”单老九微微一笑道:“想学么?”赵金宝道:“想学,你真的教我?”单老九道:“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别多想了,咱们上去吧,估计土匪快到了。”
“好,好,好!好厉害的搏击,一招制敌。老九兄弟,你是军人出身?”两人回头望去,只见献东升站在影背墙前,到背着双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单老九。献东升正要再问些什么,只听塔楼和墙头的枪跺上人声嘈杂,有人招呼单老九道:“总炮手,来了,土匪来了。”单老九一边向塔楼奔去一边说:“管家,这里危险,你回后院照看掌柜的。你们几个慌什么,把头都给我缩回去,想让人一下打烂你的夜壶么?”听单老九这么一说,四五个探出去的脑袋飞快的缩了回来。
赵金宝紧跟着单老九爬上大门顶上的塔楼,向着西南方向一看,四五里外的山间密林里几十个火把正在一个个熄灭,如果不是他们在碧龙山上居高临下发现土匪的踪迹,火把在参天大树的遮掩下实难发现。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草丛中偶尔传出几声蛐蛐无力的叫声,护庄队员们谁也不敢出声,静静的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虽然只有四五里路程,没有火把照路的土匪们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庄子西面的一个打谷场,潜伏在几个草垛后。这群土匪正是蝎尾沟的何大胆一伙,本来他们对吴太富这个山西土财主没有一点兴趣,都以为一个避难来的外乡人能有多少钱,就算有钱也都用来购置田地,再加上从蝎尾沟到这河湾村道路崎岖,举步为艰,虽然相距只有三十多里山路,却从未打过吴太富的主意。可前几天有个叫王老三的前来投奔,跟何大胆说吴太富庄子的一个护庄队员都有二十个大洋的月钱,又说这吴家的宅子修的如何如何阔气,庄子里虽然有七八十人,可护庄队员们一个个如何脓包,倒是把单老九这个总炮手添油加醋的夸赞一番,说他枪法、功夫如何如何出众,好多山头当家的想打吴太富的主意却都因为单老九而作罢等等。白花花的大洋再加上王老三的激将法,何大胆和余下的两个当家的商议之后,决定夜袭吴家大院,最好能绑了吴太富的票,到那时就不怕他家人有钱不往外拿。
这王老三不是别人,正是赵金宝初到吴家大院碰到之人。王老三离开河湾村之后,气愤难忍,便决定去投靠蝎子沟的何大胆,和他一起那人因为不愿参加土匪,在发毒誓毒誓不泄漏王老三之事后一个人回家去了。王老三一到蝎子沟,便想方设法劝说何大胆攻打吴家大院,以报当日受辱之仇。临来之前,王老三把吴家大院,里自己知道的情形都告知几个当家的,为安全起见,诡计多端的三当家“白头鹰”又派人前往打探一番,确定护庄队只有十几个人之后才放心。这几个月期间因为和别的山头抢地盘,又到山外做了一票“买卖”,所以直到今日才前来攻打。
单老九低声对赵金宝说:“你去嘱咐咱们的人,土匪们不到两丈内不准开枪,咱们子弹不多,争取一枪一个,少他娘的给老子放空枪。”赵金宝听平日少言寡语的单老九满口脏话,不由得暗暗发笑,脚下却不迟疑,从塔楼上爬下来之后,到各个护庄队员把守之处通知去了。
何大胆见吴家大院鸦雀无声,不由得心里暗喜,用手一招,一个土匪俯下身子,只听何大胆说道:“去,招呼兄弟们动手,注意点,别他娘的惊动里边的人,砍树的人到了么?胡老末,你他娘的砍的树呢?”一个四十多岁的土匪凑了上来,一脸媚笑的说道:“大当家的,粗的不好砍,也不好抬,十几个人这半天才砍了三棵。你看,都在那。”何大胆矮着身子奔到三棵长逾一丈、大腿粗细的树前,看了看,说道:“差不多了,这吴他娘的什么富还真是有俩糟钱,修个墙都他娘的这么高。胡老末,你带十六个弟兄,八个人一组,抬着树给我在墙下支起来,后面的兄弟们都跟紧了,爬进去,谁活捉了吴他娘的什么富,老子赏他五十个大洋。开始。”只听何大胆一声令下,三十余名土匪成扇面形散开,悄无声息的向吴家大院的西墙围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