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们满以为庄子里没有任何准备,抬着削掉枝杈的三棵树桩向西面的院墙围拢过去。庄子的围墙修理的十分牢固,分为内外两层。外层要比内层高出六尺左右,上面每隔三尺左右便留有一个洞作为枪眼,内层宽两尺,人可以在上边自由活动。单老九留着三个人在东墙看守,其他的人都顺着梯子爬上西墙,护庄队员屏住呼吸,每人都死死的盯住一个目标举枪瞄准,等匪徒走进两丈范围,西墙头上六杆枪先后开火,土匪中几声惨叫,四个人倒在血泊中,剩下的土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不附体,扔下树桩,连倒在地上的同伴也不顾,纷纷后撤。
何大胆听到枪响,知道对方已有了准备,不敢贸然进攻。抬头看看天空,一轮圆月高挂,对着身旁的三当家“白头鹰”问道:“你说的什么前两天月晕,今天晚上必定有他娘的大风,什么乌云遮月,风那?云彩那?”原来“白头鹰”是当地的一个乡绅,名叫刘伯楠,自幼读书不少,还略通星象,因为富不仁,祸害一方,终于惹得众怒,被人一把火把偌大家业烧得一干二净,身中数刀,亏得他跑进深山这才逃过一命,等伤养好之后便投靠到何大胆手下,因为他读过书,颇有心计,短短半年时间便爬到三当家的位置,做了一个狗头军师,虽然刚刚四十多岁,却满头白发,再加上他有点鹰钩鼻,便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白头鹰”。前天见有月晕便知今晚必定会乌云遮月,狂风四起,可此时明月高挂,那里有半丝云彩,看着何大胆瞪得血红的眼睛,再瞧瞧几具自己兄弟的尸体,不由得额头冒汗,他深知何大胆心狠手辣,如果今天损失惨重也不能拿下庄子的话,自己可就凶多吉少。
何大胆嘿嘿冷笑两声,手里的枪微微一动,白头鹰吓得双腿发抖,浑身冷汗直流,忽然一阵山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冷战,西北方一片乌云在北风的催动下来势极快。白头鹰放佛看见金山一般,狂喜到:“大当家的,你看,风、、、风来了。”何大胆看见转瞬就覆盖半个天空的乌云,伸手拍了拍白头鹰的肩膀,笑道:“嘿嘿,知道你他娘的就有两下子,咱们是自己兄弟,你哆嗦什么?”说完之后也不顾正在擦冷汗的白头鹰,转身对土匪们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你们看,连老天爷都帮咱们,今天拿下这个庄子之后,每人他娘的两块大洋,有敢逃跑的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土匪们的气势有高涨起来,按照原来的计划各自行动。
单老九看着西北方滚滚而来的乌云已经把月亮遮住,暗叫不好,急忙亲自调配各个墙头的人员分配。其实护庄队员就十五个人,不管怎么分配都是人手紧张。单老九亲自督阵西面的墙头,赵金宝紧随其后和其他六名护庄队员守住西墙头,大门只派了两人,因为有两盏马灯照亮门前一丈左右范围,所以不用担心偷袭,即便是想从门前迂回到东墙的土匪也难逃塔楼上众人的眼睛。
乌云遮盖整个天空,方才月朗星稀夜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借着这阵前所未有的黑暗,土匪们在何大胆的催促下又一次冲了上去。由于土匪们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响,黑暗中护庄队员竟没有发觉他们的行动。单老九许久不见土匪行动,深恐有变,叫过赵金宝说道:“你去弄两个玻璃瓶,到库房那边装满洋油,然后用灯芯把瓶口堵住,要快!”
不大会功夫,赵金宝揣着两个瓶子爬上墙头,把瓶子递给单老九。单老九蹲下身子,用火柴点着瓶口的灯芯,“忽”的一下,火苗窜起,刺人双目,然后右臂用力一挥,瓶子越过墙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弧,落到土匪藏身的一个草垛上,有狂风助势,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突然之间的大火引起土匪们一阵骚动,草垛旁的土匪们纷纷后撤。单老九见土匪大乱,高喊一声:“打!”护庄队员借着火光,对准趁黑摸上来的几个土匪就是一阵乱枪,当场又有四个土匪倒地,剩下的几个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便跑。单老九在土匪混乱的后撤队伍中一眼便看到满头银发的“白头鹰”,略微一瞄准,随着一声枪响,白头鹰头部中弹,还没来得及惨叫便尸首倒地。
距离白头鹰不远的何大胆见白头鹰中弹身亡,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他倒不是为白头鹰的死伤心难过,而是今晚出师不利,不但死了八个弟兄,连三当家的都被人家一枪给崩了,回去以后如何给兄弟们交待,如何服众?想起平时和二当家章疤子的明争暗斗,恐怕回去之后章疤子及其心腹便要拿此事和自己过不去。要想弥补过失,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吴家大院,回去之后才能对自己手下七八十号兄弟交待。拿定主意之后,对着天空连放三枪,高声叫道:“都他妈的别慌,给我顶住,谁他娘的再跑一步老子毙了他。”跟随何大胆时间长的土匪知道他杀人不眨眼,纷纷停住脚步,只有三个刚加入不久的小土匪置若罔闻,脚下不停,啪啪两声枪响之后,一个小土匪倒在血泊中,抽搐几下之后便魂归西天。剩下的两人那还敢跑,乖乖的转身回去。
何大胆吩咐一声:“安老四们几个把这次带来的手榴弹都他娘的给我扔上去,老子今天要灭了他们全家,给三当家的报仇。给我打。”重新组织队形的土匪找好位置之后,纷纷向城头开枪,子弹打在青砖上,碎屑四溅。护庄队员被土匪强大的火力压制住,紧接着,几颗手榴弹飞向墙头,一个砸在墙上,一颗飞进院子之后炸开,其中一颗在护庄队员的头顶炸开,三个护庄队员从墙头的平台上掉了下去,不知死活,庄里的几个马夫、厨子被刚刚扔进院子的手榴弹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动弹,见有人落地,也顾不得危险,急忙把三人抬到屋子里进行救治。护庄队员虽然占据有利地形,可面对手榴弹也不敢轻举妄动,都蹲下身子,不敢随意抬头,只能趁敌人火力弱一点的时候开上几枪。
双方僵持将近三个时辰之后,双方互有死伤,其间单老九又扔出一个洋油瓶子做的“燃烧弹”,可是这次匪徒们没有上当,都乖乖的躲到暗处,单老九见这一招不再奏效,也无计可施,土匪也曾想绕到东墙去攻打,单老九却根据枪声稀落识破这一诡计,及时抽调人手增援,使得其诡计落空。虽然这不能称之为打仗,可高度紧张的几个时辰里,大家伙绷紧的神经和体力的消耗也令人感到疲惫不堪,渐感不支。单老九暗自盘算,是比拼毅力的时候了,一定要让大家坚持住,庄子里存的弹药还有不少,只要能坚持到天亮,居高临下的他们将对匪徒们藏身之处一览无余,除了撤退匪徒们别无选择。想到这便蹲在墙角下高声喊道:“兄弟们,天快亮了,大家坚持一会,等天亮后,咱们在高处,那可就一枪一个,让他们全部死在咱们这。”他嗓音洪亮,虽然是顶风,可护庄队员和匪徒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两方之人听他这么一说,护庄队这边顿时群情激昂,在匪徒中间却制造出一阵混乱。
正在双方各打主意的时候,吴太富和献东升却悄悄的爬到墙头。单老九一见便急忙迎上前去,说道:“东家,这里危险的紧那,还是快下去吧!”吴太富却对着单老九摇了摇手,说道:“不碍事,兄弟们都辛苦了。都先别开枪,我和他们的头目有几句话要说。”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吴太富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只听吴太富对着匪徒所在方向朗声说道:“对面的众位兄弟,我是本户的东家―吴太富,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大家做这种营生我想也不是本意。我背井离乡来这里也是求财,诸位也是求财,吴某人也是识英雄,重英雄之人,不如这样,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如何?”何大胆听得真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过一个土匪又问了一遍,才确信无疑。想来是庄子里已经支持不住,想要讲和,等吴太富刚说完之后,一边变动方位,一面说道:“去你他娘的求财,老子今天不但要财,还要你们全家的命,识相的快点滚出来,放下武器,爷爷一高兴也许放你一条生路,要是等老子攻进去,灭你们全家。”单老九听对面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忽高忽低,却不像受伤,稍加思索便知道这人是边走边说,生怕庄子里有人枪法好,自己说话的时候被人打了黑枪。
吴太富又高声说道:“兄弟们,我一会派我的管家携大洋五百,孤身一人前往拜望贵当家的,算作见面礼,在下是诚心实意交各位豪杰,并有大事相商。”这话一出口,两方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单老九和赵金宝对视一下,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都知对方也不理解他这么说的目的。单老九不由得担心的说道:“东家,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你要求太平,只管把钱扔下去就行,何必让管家冒险?”再看献东升右手提着一个口袋,压得他身体偏向一侧,看来甚是沉重,口袋中必是银元无疑。
对面的土匪静一会之后,才听何大胆回答道:“只能一个人出来,要是耍花招,老子让他脑袋开花。”何大胆被护庄队打个措手不及,连三当家的都死了,转眼就要天亮,正自无可奈何之际,听吴太富说有五百大洋,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也别无它法,只能答应,如果对方真拿出这五百大洋,那回去也好给诸位兄弟们交待。
虽然单老九几次都欲开口劝说,可是吴太富却都截住话头,摆手示意不要再劝。单老九带着五个人守住大门,防止开门的时候匪徒趁机冲进来。大门也只开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小缝,献东升提着五百现大洋走出大门,便径直朝着匪徒藏身的打谷场走去。
赵金宝心里有点气愤,又有点想不通,队员们经过半夜的殊死搏斗,眼看胜利在即,东家吴太富出来不给大家加油鼓劲,却要和解,不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是人家是东家,万贯家财在这放着尚且不怕,自己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怕什么,最多一走了之。忽然想到父母,心里一酸,摸着手中的枪想到:要是当时村里人有枪也不至于全部被杀害。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献东升领着两个人从西边的一个草垛后走了出来,直奔庄子而来。吴太富一见此情形,面露喜色,高喊一声:“快,开门。”声音还没落,人已经顺着梯子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