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等献东升送走何大胆和他两个手下之后,已是天近中午,受伤的三个护庄队员也无大碍,等一切安顿好,疲累不堪的赵金宝吃过午饭后倒头便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隐约中传来一阵“叮铛、叮铛”的金属撞击声,虽然听得心烦意乱,却迷迷糊糊的不愿起床。突然“嗤”的一声响,赵金宝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再看旁边的铺位,单老九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显然已经起来很久。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是和衣而卧。匆匆洗了把脸,便穿过月亮门走向院子正中。
刚穿过月亮门,赵金宝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不知什么时候,四座火炉矗立在影背墙北面的花圃前,八个铁匠分做四组正在奋力打造铁器,虽然天气凉爽,可是八人却都赤裸着上身,汗水直流,地上堆放着七八根打造好的钢钎,长的有丈余,短的不到三尺。还不到一下午的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多铁匠和炉子,难道是凭空出现的么?赵金宝看了看太阳,居然是在东南方向,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这几个炉子一定是在这期间垒起来的。
正自茫然,忽听有人叫道:“赵金宝,快过来,领钱,大家都领过了,就差你了。”赵金宝扭头一看,原来是姓韩的账房先生叫自己,便跟着他走进账房。王先生正在扒拉桌子上的算盘,见赵金宝进来,停下手中的活说道:“金宝啊,这是你的钱。哎,毕竟是个孩子,睡了一天一夜,你看人家总炮手那精神头,只睡了三个时辰便起来给东家采办东西去了。来,在这按个手印吧。”赵金宝见桌子上放着一个领钱的名单,上面是所有护庄队员的名字,旁边放着十几摞现大洋。找到自己的名字后,用手指沾了印泥,按上指印。等他接过韩先生递过来的一摞现大洋之后,吃惊的发现足足有四五十个,急忙诧异的问道:“赵先生,韩先生,这、、、这弄错了吧?怎么会这么多,再说也不到发月钱的时候啊?”王先生推了推眼睛,笑着说道“呵呵,这是东家交待的,大家为庄子的安危拼了一夜的命,所以发这么多,整整五十现大洋。”
揣着五十个现大洋和满腹疑惑走出账房,他这时候最想见人就是单老九,有很多不解之处要找他解答。可找遍整个庄子也没找到单老九,正准备回房间休息,正好碰到迎面走来的献东升。献东升见到赵金宝后说道:“金宝,去,给师傅们帮个火。”赵金宝眼见也找不到单老九,应了一声之后便直奔火炉而去。
帮个火就是拉风箱,不大一会,赵金宝就完全被单调的往复动作麻醉了神经,一片混乱的脑子很是空洞,不再去想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拉着风箱。人在闲暇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而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劳动,尤其是简单而重复性强的劳动方式,会让你忘记一切。
“小兄弟,来吧,歇会!”铁匠师傅的一声招呼,把沉浸其中的赵金宝拉回到现实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围着熊熊燃烧的火炉干一会活,自己居然出了一身透汗。大门口传来一阵牲口脖领的“叮铛”声,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单老九带着两辆马车回到庄里。第一辆大车上装满铁桶,第二辆拉着绳子等杂物,赵金宝急忙迎了上去,问道:“老九叔,弄这么多桶干什么?”单老九让马夫把车停在火炉旁,有吆喝大家过来把桶给卸下来,等安排好才对着赵金宝说道:“干啥?呵呵,你很快就知道了,等这些桶拆好之后就有人告诉你。别愣着,来,帮忙卸。”车上的桶有新的有旧的,有些甚至连桶底都没了,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多会卸下来的水桶堆得像个小山。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在这穷乡僻壤能搜集这么多水桶也是不宜。虽然大家都不知吴太富要这么多水桶干什么,可劳动协作的乐趣让这一群庄稼汉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议论没有几句便有人开始斗嘴,尤其是憨直的许必禄更是人们取笑和议论的焦点,旁边的人不时的插科打诨,许必禄则梗着脖子和别人争吵,不时地引发众人一片笑声。
第二辆车上装的东西乱七八糟,不过最多的还是麻绳,其中居然有四根“捞魂绳”,重达六七十斤。山里人的绳子都是自己制作,黄麻收割之后放在水坑里浸泡半个月左右,称之为“沤麻”,捞出来的麻的皮和麻杆已经分离,这些皮风干之后就可以拧制麻绳,麻杆也不是完全没用,沤出来的麻杆是抽旱烟人的最爱,点着之后没有明火,当你需要用的时候只需用力一吹便燃烧起来,很是方便。风干的麻皮拧成股之后便是麻绳。山里人的麻绳最厉害的一种便是“捞魂绳”,最长的可以达到二十余丈,鸡蛋粗细,一旦有人掉入悬崖,它便可发挥作用,用绳子把人放下去,寻找坠崖之人,因为掉入悬崖之人很少有生还的机会,所以称之为“捞魂绳”。车上装的还有半口袋炸药、十几把斧头等物,由于东西杂乱,虽然少,倒比第一车卸的慢了许多。
献东升把庄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一起,使唤丫头和老妈子也都来了,献东升当起了监工,要大家把买回来的铁桶都用剪铁皮专用的超大号剪刀剪开,平放在地上。几个把式按照他的吩咐推来三个石碾子,把剪开的铁皮碾平。一百多只水桶从剪到碾,三十多个人一直忙活到傍晚掌灯十分才收拾停当。
吃过晚饭,所有的人又全部都集中起来,不管什么活都先放下,开始对下午弄得铁通进行加工,火炉里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铁匠师傅开始制作铆钉。赵金宝他们负责把所有碾平的桶皮四边打好对称的六个孔,铁匠师傅负责把铁皮两张两张的重叠在一起,然后用铆钉铆起来。一个个多时辰之后,一面五尺多长、三尺多宽的“铁皮墙”就出现在人们面前,在铁墙的左右和中间还加装上把手,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型盾牌。虽然人手多,可进展却很慢,主要是铁匠们制作起铆钉很麻烦,因为铆钉很小,这就需要很好的手艺,八个师傅里面只有三个人能打出铆钉。
一直忙活五天之后,“盾牌”才制作完毕,整整十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目的白光,煞是壮观。撬杠也打制有五十多根,长短不一,每根撬杠的一头都被砸成扁平,稍加打磨之后,犹如利刃。在铁匠们领完工钱之后,火炉也被拆掉,热闹几天的院子在黑夜来临之后安静下来,劳累几天的人们很快进入梦乡。
又过了十天,半月前的恶战和五天的忙碌慢慢淡出人们的话题,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吴家大院恢复往常的安静。第二十一天的深夜,吴家大院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马的嘶鸣声打破黑夜中的宁静。正门的塔楼上值夜的三个护庄队员顿时紧张起来,许必禄正好当值,见门外来了几十号人,便立刻顺着梯子爬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奔向单老九的住处。他还没到月亮门前,单老九和赵金宝背着枪正快速向大门奔去,还没等许必禄说话,单老九脚下不停,嘴里说道:“许必禄,快去通知东家,说有人来袭。金宝,你去通知兄弟们。”原来单老九听到马的嘶鸣声之后便已醒来,急忙叫醒赵金宝,两人收拾停当刚刚出来,迎面碰上许必禄。
“东家,管家,都起来,别睡了,快点起来,出事了,出大事了!”正在熟睡的人们被一阵急促的喊叫声惊醒。许必禄一边奔向后院,一边高喊。眼看就要到后院门口,冷不防后院的门本人拉开,献东升和吴太富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许必禄猝不及防,和献东升装个满怀,直撞的献东升手抚胸口,半天才缓过劲。许必禄见撞倒管家,吓得不轻,可献东升却没有和他计较,继续向大门走去。
大门前站着足足有四十人,为首两人骑着高头大马,护庄队员借着马灯的光亮仔细观瞧,为首之人正是何大胆,身旁马上之人看不清面貌。何大胆冲着塔楼高声喊道:“喂,告诉你们东家,就说何大胆前来拜庄,让他快点开门。”
还没等两人回过神,吴太富几人已到大门口,吩咐许必禄和正准备爬上塔楼的单老九、赵金宝打开大门。吴太富急忙迎上前去,冲着马上两人微微一笑道:“大当家真是有诺必践,我已恭候多时了。两位走了几十里山路,快,下马到内堂休息。这位想必就是二当家的章八爷咯?来人哪,把马牵到马棚里,让桑老头好好照料着。”马上端坐这一个瘦高个,尤其是那张脸,瘦的像刀刃一般,最显眼的还是自左上角的额头一道深红色的刀疤一直划到下巴的右下角,本来他的脸就窄小,这一道刀疤又是钝器所画,所以甚是宽,放佛整张脸上五官都看不到了,只有这道刀疤,在火光的映照下,十分恐怖。此人正是土匪的二当家,人称章疤子。赵金宝已经叫起所有的护庄队员,端着枪站在单老九身后。献东升见众人严阵以待,急忙说:“各位兄弟,今天来的都是客,自己人,都把枪收了吧!”何大胆两人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两个护庄队员,和吴太富寒暄几句之后,章疤子转过头,对土匪们说道:“兄弟们,我和大当家的到吴掌柜屋里聊聊,你们都站好了啊!”土匪中发出乱七八糟的答应声,有的说“好”,有的说“知道了”,口音乱七八糟,居然是天南海北那的人都有。土匪们应了一声之后就各自散开,看似不经意的三五一伙,却把整个庄子的大门和几个能出入之处把守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