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早晨七点过，祝环瑶上班急匆匆赶到市府路公交车站，可还是晚了一步，车门正关。她欲挤上去，不防一人挡住她，又是这个鼻尖有痣阴魂不散的家伙――伍卫华，派出所联防队员。“嘿，”他说。她见他又盯她胸脯，那色迷迷样就反感。不上班做“三只手”？她说。三只手方言是小偷。

伍卫华说：我等人，问你个事儿，这几天同你们上街又看电影的那个人－－－－－－

祝环瑶知道他问的人是大庆，就气他说：管你什么事，一双贼眼乱瞅人哪儿了？二流子一个〈方言即是流氓〉。

伍卫华流里流气说：男人雀，女人馍，可以看，不可摸，我又没摸你，怎么流氓了。

上班高峰，公交车一趟又一趟，环瑶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上车，可车开动一刹那，她发现了安在向车站跑来。“司机，带一脚〈方言是停车〉，”她喊。司机那会听她的，她挤到司机跟前说：快，我下，钱包被扒了，那人没上车我去追。司机这才刹车停下－－－－－－

安在到站愣了，此人不正是伍卫华？伍卫华也在瞅着他，“嗨，”他点了下头，见伍卫华没反映就问：你不认识我？

伍卫华说：你是卫华吧？

安在认为有戏了，故意不吱声，让他认为自己认是，看他怎么说。

伍卫华说：那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安莉那个婊子没告诉你？

安在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伍卫华想，你怕了吧，更装做生气样说：“你抢走了我的女人，”就像苗楞子拿把大刀威慑他一样。“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安在装蒙，又一副好怕的样儿说：“不是婚姻自由吗，况且是谈朋友，说法，说什么？”

“你比我更清楚，前几天死了一个人－－－－－－”伍卫华在派出所混了两年岂不知欲擒故纵？

安在又一个怕说：你杀了他？

伍卫华不吭声，无声胜有声。可安在说：“你不怕公安抓你？”就像是一个弱智。

伍卫华长叹一声说：个婊子不知看上你那一点，一个体面苕。安在装傻就装到底说：你怎么老是骂人？

伍卫华火了说：“骂人，我还要打人，连你一起打。”此时祝环瑶早赶了过来听这坏蛋要打人急了，一把拽住安在，骂伍卫华：你敢，臭流氓。

安在见这会儿也弄不出个什么情况，挣脱环瑶双目直逼伍卫华说：你想打人，就单挑吧。

伍卫华说：对你这呆子三拳两脚解决，你奶奶的，这个时候还想到那婊子，怕她挨打。

安在说：打架总不能在大街上是吧，而且你又在派出所里混。

“你奶奶的，对我还掌握得一清二楚，”伍卫华骂骂咧咧。

“庆庆，你莫惹他，”祝环瑶就怕她的庆庆吃亏，直拽安在走开。伍卫华把“庆庆”误听为“亲亲”更是怒火中烧说：还亲亲呢，一个呆头呆脑样儿还这么招女人爱，今儿个傍晚，就在你那个破水厂的小树林见个真章，你输了就把你那个东西给我，那女人我不要了。

“什么东西？”安在问。

“放在臭女人那儿的东西，真没见过你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伍卫华说完转身走了。

伍卫华一走，祝环瑶直叹气，埋怨安在说：庆庆，这可怎么办，打架，你哪是他的对手，要不要叫我表哥来帮你，他比这臭流氓还结实。又一趟车到站，安在说：不用，姓伍的不是我的敌手，上车，迟到了。

车启动，环瑶问：真的吗？

“什么蒸的煮的？”安在心不在焉，他在想伍卫华说的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在安莉那儿呢。

祝环瑶说：打架。

安在说：当初我在特务连当兵练的那一套就是捕俘拳，对付两三个“三脚猫”不是问题。

祝环瑶此刻那会往深处想说：真的吗？

一路无话，下车到厂，进厂门时她冷丁说：你有什么东西放在师姐那儿，那个臭联防骂臭女人不就是骂师姐吗？

安在没好气说：什么东西，你和师傅那好都不知道，我哪知道，他当我是卫华了，你为啥总不信任我呢？

安在到厂“上班”见安莉不在，就溜了出来，到公用电话亭往乔光明办公室打电话，想把早上碰到伍卫华的情况报告一下；乔光明不在办公室就是去派出所了，他又打到派出所，接电话的人说老乔来是来过，但和王帅一块儿出去了，安在作罢就上班。

8

人多眼杂，还有几个联防队员在办公室，王帅就引乔光明到自己的住处，说伍卫华这人表现还好，这只是指工作，他把一份联防队员类似履历表之类的材料给了乔光明。材料上说伍卫华身高175厘米，初中文化，24岁，无正当工作，自填履历一栏：一九七八年，七九年打架各一次，一次收审一次拘留十日。

王帅说：他有一姐，男孩就他一人，家里当他掌上明珠，为人，别看他五大三粗，以我之见还比较机警；缺点：自填，特爱喝酒。

乔光明问：苗楞子死的那晚，九点以后他干什么？

王帅说：这可不清楚，他是反扒小组的，谁又能保证他不去看《少林寺》，是首场，都说特好看。不过，那天影院闹事却没有一个联防队员维持秩序，后来还是我处理的。

乔光明说：伍卫华谈朋友没有？

王帅说：不在我管辖之列，不过队员们平时开玩笑倒说过他借反扒跟车之便，怎么盯梢女孩子。

乔光明说：两个多月前，苗楞子有一次见义勇为，这事儿你们所谁处理的？

王帅说：是我处理的，伍卫华也参加了，但他并没有与苗楞子正面接触呀，他没执法资格，到医院，居民区调查取证都是我们民警。

乔光明问：那么，那天晚上一个被害女孩子的询问材料是谁问的？

王帅说：是我边问边记录，对了，伍卫华在场。那女伢忘了名字，长得标致，想起来了，在文化宫世界语读夜校。

“她叫安莉，这次姓苗的之死与她有一点关系，你说伍卫华会和安莉谈朋友吗？”

“不会吧。”

“你可否问一下其他队员，首场《少林寺》那晚伍卫华干什么去了？”

“可以侧面打听一下，也只这几天的事，不过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那晚十二点，他来所了，还帮忙看守那两个打人的家伙，对了，一个叫左军一个叫苟小山。至于可疑之处，看不出来，我忙进忙出，整理材料，通知事者家属送医药费，接待受害人家属，凌晨三点才结束。”

“伍卫华也是三点才回去？”

“既然来了，碰上了这档子事，我没走，他能走？对了，有一份医药费赔偿申报表还是他填的。”

乔光明说：那就这样，你了解一下那天晚上十一点以前他干什么再告诉我。王帅说，好的。

两人出门来到街上，在离派出所三十米的路段，王帅发现了一个反扒联防队员走过来。王帅说：迎面过来的是王倩，同伍卫华一个小组，老乔，你问问她吧，这伢嘴稳，叮嘱一句，她什么也不会对外说。

王倩走近了，王帅说：王倩，这是重案大队的老乔，他问你《大众》首场《少林寺》那晚，伍卫华是不是同你一起跟车反扒。

王倩说：那晚八点之前在一起，在一路车贸易大楼站，上来一个女伢，他贴了这去，过了两站，女孩子下车，他没有对我打招乎莫名其妙跟那女孩子下车走了。当然哪，他走了我也想看《少林寺》，车到终点，我返回就去看了个末场，然后回家，就这，没事，我回所了。

王帅将手捂一下嘴巴。

王倩笑了说：我知道，对别人保密。

乔光明说：那女孩有什么特征？

王倩说：个头同我一般高，胖瘦差不多，对了，嘴角有一个小黑痣。

乔光明说：知道了，你走吧。

9

安在打电话联系不上乔光明就从电话亭返回去上班。此时安莉已在化验室等他了，只把一双大幽眼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儿嘲弄的笑。安在竟有一点儿心虚似的不与她的目光对视。好一会儿安莉说：环瑶把什么也告诉我了，你昨夜去找你那个同学了？。

“她说什么啊？”安在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顺水推舟似是过谦说。“我那个同学，新人一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安莉说：大庆，来上班时有人找你麻烦了？

安在连想也没想随口答：还不是那个“联防队的”向我要一件什么东西，说什么放你那儿了，莫名其妙。

安莉说：“你昨晚－－－－－－没在宿舍？”声调儿有点冷。

安在一惊，说：昨夜太晚与他挤了一宿。

安莉“啊”了一声说：你多大还当过特务连的兵？

安在想，这局长的女儿“汇报”得好存细啊，一瞬间他想蒙她一回再讲，说：我可能大你一两岁，那有特务兵一说，我蒙环瑶的。

安莉说：我想你这是宽慰那丫头片子的。

安在说：“对师傅我能讲假话？”他岔开话题说：那“联防”把我当卫华了，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安莉竟然脸一红说：要真是我男朋友，就没人敢欺侮我了，可惜，我那有这福气。

安在一愣又不知自己说错了：“你说什么呀？”

安莉说：“你我聪明人，还不知我说什么，只有环瑶这丫头片子没心没肺，你说什么她信什么还当你是呆子，不过瞧你个呆样－－－－－－”安莉笑了又说。“你《中南政法》毕业是那丫头片子编的？你怎么不到公安工作？”

“你不信我？我没我同学有运气，我家又没关系帮我。”

“我又没说不信你，你还当我做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