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苇珉和林三爷从乡政府开会回村里,在半路上遇到了报案的人。
后奶头山的人到前奶头山的边界砍了几根枞树,前山的人就说后山的人偷前山的树,要把树从边界上抢回去。
双方纠集了数十名亲朋好友,拿起柴刀钉钯挖锄,大打出手。金苇珉和林三爷及时赶到了现场。
金苇珉快一步,闻着了血腥味,猛吼一声,住手!
枞林中,不但没有住手,反倒打得更凶了。金苇珉冲向一个驴脸人,驴脸举起的柴刀疯狂地往前砍去。金苇珉一时没有抓住驴脸,反被驴脸回手一拐子,把金苇珉撞进了一条干沟里。她落进了一蓬刺里,脸上挂出了血丝。
有人回头看边界上站着林三爷。于是,吁的一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林三爷喝令,都住手!声音不大,但颇有魄力。
众人手上的家伙陆陆续续停了下来。林三爷走过去拉扯金苇珉。金苇珉已经爬起来了,正在摘挂在身上的刺。
站离金苇珉最近的驴脸,还想寻他的对头,怒气冲冲地举起了柴刀。金苇珉毫不客气地喝道:“住手!你再敢动,给我抓起来!”
驴脸好像有气无处发的样子,此时正好生风。他一手把刀举向了金苇珉,一边口吐秽言:“你是那个廊场的xx,敢到我这xx。”
林三爷见势不妙,顺手捡起一根竹杆,把驴脸的柴马挡住了。
林三爷狠狠克了一顿驴脸。驴脸狠狠盯了金苇珉一眼,跑了。林三爷知道驴脸是在追赶一个人,他就立马拿眼睛叫上一个人跟在了驴脸身后。
然后,他扫视了一遍现场,要大家放下锄头柴刀等手上的凶器。他清清嗓子眼,嗡声嗡气地说:“你们看看,一个村的人,不管是王姓林姓,你们只要往前再数几辈,不都是一个公公嘛,一个鸡蛋没散黄的。争,争,糟里无食猪拱猪。斗,斗,窝里斗。”这番话,凑效了。有的松开手上的凶器,走了。有的还想和林三爷论理,但林三爷只盯对方一眼,对方纵有天大的理,也不做声了。
林三爷趁机说,把乱砍的这几根树充公算了。有的人就笑,这一笑就醒水了。林三爷对金苇珉说:“这些恶事都是因村民的明争暗斗引起的,都想以强凌弱,争取全民公决的胜利。”金苇珉没有想到这全民公决的背后,会制造出如此恶劣的事件。她的心里很乱,脸上手上被刺划伤的血丝,在隐隐发痛。
林三爷喊几个受伤的人先走,到德福庙等他。他好给他们上祖传的伤口药。
后山的几个人与林三爷一路回家,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斗殴。
其中一个和尚脑壳问:“三爷,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有个没得鼻子眼睛的女人咬了我一口,你给解一下。”林三爷说:“你这梦,鼻子眼睛都没得,我解不出。”和尚脑壳不松口,说:“你随便解,晚上到我家里吃饭,还有半边黄鼠狼肉。”后边有个鸡眼人给林三爷递上来一根烟,打凑合说:“三爷,你就给他解解看,晚上我陪你下两盘,让你两着棋。”林三爷笑笑,说:“我也不吃饭,我也不下棋,这梦我也解不好。我只要你们好好搞生产,有工作队到这,莫添乱。我到德福庙给你们的祖宗,多烧几柱高香。”
听着这番话,金苇珉想笑,但没有笑出来。她笑不出来。
那边界上的树是驴脸的自留山。驴脸今日里是想砍几根树立猪栏屋。驴脸从边界上赶回来,没有赶到那个挑事的前山人,憋了一肚子气。
晚上,驴脸来找王九哥论理。他路过从后奶头山到奶沟去的那条山坡时,听到了路上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呻吟。他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女呻吟声,朦胧的月光下,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在纠缠着一个人影。巨蟒一但把人缠死,就开始吸人的血,吃人的肉了。
驴脸再接近女人的呻吟声,擦亮眼睛看,是金苇珉。他立马调头就跑了。他一想到白天里,在金苇珉、林三爷那里受的气,就恨不得那巨蟒快点把金苇珉缠死。
幸好和尚脑壳吃完晚饭后,要到林三爷的庙里去解梦,路过这个山坡时,以死与那巨蟒搏斗,才把金苇珉从死结中解救出来。
金苇珉惊魂未定,也是精疲力竭,坐在那山坡上喘息。望着天上的每一颗星子,都是蟒蛇咬出的恶毒的伤口。
和尚脑壳用一根葛藤,栓住这条巨蟒的七寸,往山下拖。他边拖边哼起了山歌。夜幕下,他怎么看,这条巨蟒都像是他昨夜梦见过的那个没有鼻子眼睛的女人。
回到家里,和尚脑壳把自己曾在外打工时带回家的一枚雷管塞进了巨蟒的牙缝里,引爆了。一声闷响,除了一些飞动的黑影,什么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