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部讨论招标对象时,林三爷私下里又跟王九哥提出来要建村护林队的问题。林三爷此时提这个问题,王九哥应是心照不宣的。可王九哥却说:“要建护林队,我同意,我们也要面向全村的人招聘护林队的队长。”林三爷没有想到王九哥会这么回答他,让他哑口无言。
林三爷想这王九哥的脑瓜子这么灵,今后恐怕也是难以对付的家伙。王九哥做事搁得上台面,话虽说得有些偏激,但总是在代表着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样的人,就是有些私心,也是很难察觉的。
这晚散会回家,林三爷到半路上又碰上了和尚脑壳过来找他解梦。和尚脑壳给林三爷递上叶子烟,啪地一声打火点上,问林三爷:“昨晚我梦见了野人开着一辆大拖拉机,从家门前碾过去,把我一家人都碾死了。村里没有人收尸,后来天上飞来一条鱼,好像鱼嘴里衔着的是前山的憨憨,憨憨落地后,帮我们收了尸,甩进了耳朵山的天坑里。后来,又好像有老爷爷用刺刀把一名国民党的军官戳了一身血。又有小日本鬼子,奸了奶头山的妇女……后来更是乱七八糟的……你给解解这怪梦是什么意思?”
林三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两腮陷进去,像两个小酒杯,然后慢慢吐出了蘑菇云似的一团烟雾。陷下去的两腮就平了。他说:“就你爱做那些古儿怪之的卵梦。”和尚脑壳有求三爷就顺口说:“是,是。我就是爱做那些卵梦。”林三爷说:“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野味等我吃?”和尚脑壳说:“我家那只公鸡,尽好吃不踩雄,命该绝了。”林三爷眯眯笑,问:“梦中的血,多不多?妇女的那个毛虫虫看不看得清楚?”和尚脑壳一五一十作了补充。
林三爷举起手掌掐了指关节,神秘幽幽地说:“报应,不过几个时辰就会应验。”林三爷在任何场所一站,都会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氛,这种气氛给周围的人一种精神的指引。
这天的半夜里,和尚脑壳的老婆果然在耳朵山天坑里背水时,遇上了一条五步蛇。蛇咬后,又正好遇上憨憨去挑水,结果憨憨把这位受伤的婶子背了回来。
林三爷解梦后,回家就取了虎咬蛇伤的草药,在土灶的瓦孔里烘着。和尚脑壳惊叫着叫醒林三爷时,林三爷不慌不忙地拿出草药,把那婆娘肿得像只水桶的腿用一桶子清水洗了又洗,然后敷上药。昏迷过去的婆娘第二天醒了。和尚脑壳过来给林三爷叩了三个响头,帮林三爷挑了一缸水,就去学校后面的“德福庙”烧了高香,上了功德。
像这样的奇事,一件一件地传出去了。牛坚在一次村长会议后,留下了林三爷。牛坚从抽屉里取出一条蓝盖芙蓉王,塞在林三爷手上,说:“乡长关心我,少收奶头山几斤烤烟,就行了。你这么好的烟我抽不起。”牛坚说:“车是车路,马是马路。一门事归一门事。这烟你先抽着,烤烟的事,你村里的任务是重了点,有工作队嘛。不过,尽管有工作队,但任务还是要实事求是的。”
林三爷就嘿嘿笑着,说:“乡长,你有什么好事,要老朽办的,只管吩咐。”
牛坚关上了自己办公室的大门。说起了奶头山的公路问题。他说:“九书记汇报了村里的公路要修了,我非常的赞成。路线定了,要过我大爷的坟。你帮我看看,是绕还是迁?我给九书记说了,乡里没舍支持的,就支持这笔费用。”
林三爷心中有了数。如果要是绕,需增加三万元的费用。如果要是迁,费用就少多了。林三爷也知道些乡里办事的内窍,乡里的支持一般都只是道义上的支持,一个乡有一半村是扶贫村,乡财政穷得叮当响,支持的钱到最后还是村里自己想办法。
好就好在,牛坚已经接受了他平常爱开玩笑的一些观点。什么福贵三迁(三迁祖坟之后,寻到好穴,就会大福大贵。牛乡长戴正孝还早得很,正好在大爷的坟上打些注意)。什么周恩来大战来临之际,也要抽抽签,测测凶吉祸福。什么官当得越大的人,财富越多的人,都是信天堂的人。什么帝王不测吉时不上朝,等等。
这些观点,不光林三爷说过,牛坚自己在小报上也常常琢磨,就半信半疑了。年长日长,牛坚与林三爷成了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