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经济不太敏感,可能是从小生活环境造成的。”陈海峰腼腆地说,也略显一点拘束。“以后,还请你宋大律师指教。”
“哎,叫我健明就行了。我们是兄弟,就少这些个虚的。”
潘冰冰始终没有说什么话,走在宋健明前面。糖厂的人觉得她是高不可攀的人,但他们却亲切地接待她。
宋健明带有很强情绪化的脚步,笨重而又快地进走去,快到糖厂招待所的小食堂,他才放慢了脚步。他乐得有些飘飘然,跟陈海峰并肩低声地说:“你瞧这些人,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对上面来的简直是趋炎附势,恬不知耻地极尽巴结权贵,显得好像跟上面保持着很优雅的关系。这只是想欺骗下面的人。”
宋健明并不是想用他雄辩的口才来打动他,而是想跟他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或者说是远见的政治投资;陈海峰没有吭声,只是暗自冷冷地一笑,但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却认为自己理应带着蔑视,带着不加掩饰的嘲笑来看这里的人,心里不禁燃起了高尚情结的,而又无可指责。不过,这跟西山上的太阳一样,她很美,又很悲哀。
下午,他们一行没有马上回江阳市,而是去了江阳压缩机厂,找祝厂长玩一玩,想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江阳市。这是一个省级二企业,在八十年代,可以说是红极一时的,如今是日落西山,很是萧条。但哪企业永恒的美的理念,还是用铜浇铸的镶嵌在厂大门右边墙上,在阳光里闪烁着太耀眼的光芒。
“陈局长,你看这字怎么样,能值多少钱?”宋健明狡黠地看他一眼问。
“不清楚?嗯,整个大门要好几万吧!”
“就这二十几个铜铸的字就十二万,你可想这厂当年的辉煌,现在也是一半多工人都下岗了。不过,住江阳市的办事处主任,开得是自己的广州标致,还有四处在比较繁华地段拥有店面。这办事处主任的老婆厉害,是江阳市人民医院的护士长,是个美人坯,很有手段。”
“肯定是仗着她老公有钱!”潘冰冰说,“现在有钱,说话的口气都粗得不得了。”
“这你就说错了,这主任也不是吃软饭的,所有的运作都是他老婆,能耐可大呢。”
他们到了厂长办公室见到了祝厂长,他客气地接待了他们。宋健明把陈局长和潘冰冰介绍给了祝厂长,彼此都客气地寒暄了一番。这时,有厂办工作人员给他们来倒茶。宋健明问了厂里几个官司的执行情况,祝厂长坦率地告诉他说,法院只是画了个饼给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我真没想到,社会发展到这么造孽的地步,让人无奈。”祝厂长苦笑地说,“不瞒你说,现在光打赢官司的就有二千多万没法收回,但我们又投进了律师费和诉讼费,这还怎么去搞生产。这不能说我们无能,而是无奈。”
陈海峰听了暗暗大吃一惊,这么大一笔数目。当然,这肥了这些做律师的。正像宋健明讲的法律本无德,就看你怎么去利用关系。如果法律要讲道德的话,也就失去了它的公正性。
“这个我也很无奈。法律有时就是这样,给人打了个白条,还得收费。”宋律师开玩笑地说,“你觉得是人为的多,还是……”
“打哪儿说起呢?不谈这些,反正到头来还是公家买单,我也不会垫一分钱。去吃晚饭,今天不谈这些叫人不愉快的事。这些事不去理还好,越理越麻烦。”祝厂长说,看起来这人慢条斯礼,还挺憨厚的。
他们走到小食堂,己是好几桌了。祝厂长说,每年就这么吃得要六十多万,“真叫我们搞企业的人难,但再难还得吃饭呀……这些我不说你也清楚,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我们的管理体制的僵硬。体制问题,经营问题,对一个企业来说,遇到其中一个问题,就会寸步难行。”他小声地对宋健明说。
“不懂经营的经营者,他们更好挖墙角?这是真理!谁不知道现在是庙穷方丈肥。在下面做事的,最好不要去追求真理,不去探询事物的本来面目。我们要牢记上级领导提倡的就是对的。”宋健明狡黠地说。“一个民族和一种文化赋予它多么神圣的形式,在骚动不安的经济浪潮,一些孜孜以求的高尚志向的领导者,自诩是人民的公仆,却始终醉心于权术,虽说很多是昙花一现,最终都要捞上一把。这就跟狗一样冒险去抢骨头,‘一边咬着嚼着,吮着骨髓,一边还在跑’,有时会提心吊胆,可逃赢了就是自己的。”
祝厂长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