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是住在五云庙旁边，房子特别简陋，大多数是解放前留下来的房子。站在三层楼上看，是黑压压的一片瓦，几乎找不到像样的街道，九曲八拐的巷，抬头见的是一线天，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一片是江阳市里的贫民区，年年涨水都会淹到房子来，岁月总是用粗粗的笔随意地描写这里，很多恶习渗入到这里，就像这勾心斗角房子的影子，带着羞耻地遮拦阳光。模糊的意识演义低俗的文化，走进这里面的人，一下子会感到彻骨的寒冷。

胡蝶己有二十一了，长得是楚楚动人，匀称中潜藏着妖魅矜持，表情显得很纯贞，掩藏不住女人青苹果般娇羞，眉宇间相当清秀。不管她流落在社会的最底层，还是显赫的社会上层，她都可以称得上绝代佳人。大多数男人看她，一定会从她的外表联想到脱掉衣服后，她那裸体美而浮想联翩；特别是长着一对非常善良，又非常愉快的水灵眼睛，容易叫很多人见到会使理性变得卑下，使心灵趋于丑恶地想占有。不过，她确实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特别的柔情蜜意，或者说是天生的情妇相。

胡蝶在自己八平米不到的房间里看书，都是卫校里学的东西。她和王书记有了性爱之后，确确实实地放开矜持而趋于开放。王书记觉得她是那么可爱、娇艳。就把她从环卫清洁工“保送”进了市卫校，本身就比别人差，也就更加努力。王学韬答应她全部及格，就进江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做护士。

这时，她母亲进到她的房间，问了她在卫校的一些学习情况后说：“小蝶，晚上在家吃饭吧？”

“妈，不了。我晚上在外面去吃，不回来了，直接去学校。”胡蝶抬起头来笑着说，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望着她的妈妈。

她妈妈的目光似乎含有怨意，没有正面同女儿的目光相遇，便将脑袋略向右偏。她的母亲仔细地打量她，从女儿身上还能勾画出当年自己的漂亮轮廓，有种超凡脱俗的美，好像她过去的美，都精心地移植在她女儿身上，在等待着一种收获。她的母亲从她特别显现隆起的乳房和走路的姿势，就己知道她的女儿己是妇人身，但她不知道女儿攀附的是市委书记王学韬。她早注意女儿的眼角上翘，一定会是风流无比的；男人遇着这种女人，自是艳福不浅。她清楚女儿这样的女人就是结了婚，多半是要红杏出墙。

“小蝶，你要为你弟弟的事考虑考虑，明年他就要退伍了。现在安排工作很难，找不到什么有背景的人……”她妈妈说，想绕一个圈子探一探女儿交的朋友，他有多大实力。她心里有种担心，却又说不上为什么，就如她过去一样，爱情是这种美的徒劳，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是空虚。

“妈，你就放心好了。我问你，你想让培军到公安还是进交警？我的朋友说都能办到，你尽管说。”胡蝶说，娇憨地一笑，微有波动的胸脯更显迷人，脸颊上的嫣红深了几分。这嫣红里露出一种得意洋洋和高傲自负的表情。

“你……你那有这样的本事，想哄你妈开心吧？”她妈妈说，迷惘的目光在她脸上打圈圈，想来她的朋友背景很深，可又担心女儿是跟她开玩笑的，对女儿说的略略斟酌了一下。现在，社会的放开叫她心里不踏实，见到女儿嫣红的脸蛋，立刻想象出很多最不体面的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现在很多女孩己抵挡不住诱惑，就是外表恬静的女孩，内心深处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淫雨。她这心就跟这冬天里的雾，让她有些伤心落意，总是沉沉的。像酒吧里用管弦渲染起来的快乐，里面隐藏着人最纯朴的绝望，或变成一种天真的梦想，免不了要人心浮气躁。这自然让她的心里浮起几乎不能自信的矛盾：一方面是唯恐女儿变坏，一方面她也清楚，不变坏的女孩子是没有本事的。她还是为儿子胡培军考虑的更多，觉得女儿就是牺牲她的肉体也值。在高尚人的眼里，这些可以说是最俗不可耐的事，可在没有权力的人家就是头等大事。这样，她胡家就会有个盼头，有个出头之日。胡蝶的妈想的这些，慧眼里似乎放射出一种像是看透人世的光芒。

“妈，我去学校了。”

“去吧，别去街上瞎逛。”她望着女儿走出的背影说。

见女儿走远了的背影，她又像是想到了点什么，自言自语地又说：“唉，眼下尽出些伤风败俗的事，千万别让我们家小蝶碰到那些浑蛋，把她给糟蹋了。这世道难呀，真难！”

她自己没有显露出落寞的样子，可在一般人的眼里，却成了难以想象的哀愁。

胡蝶从家里走出来，脚底下是石子铺的路面，清脆的声音好像在寒风里回荡，反倒觉得这冬天更寒冷。她看惯了这贫民区里的青砖黑瓦房，弯弯曲曲的小巷，使人压抑而感到这房屋的拥挤，觉得这就是生活。她对这儿有种厌倦，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觉得是灰蒙蒙的，想起在宾馆里做的梦：她从卫校进修后分进了第一人民医院，院长都对她是刮目相看。这梦是异常的清晰、鲜明，和现实一样惟妙惟肖，只是有的画面极为荒谬，然而周围环境和人都是那么真实可信。她想：“我并没有骗人，也没有害人，现在的一切都是有人心甘情愿供养的，是我用自己换来的……比起官场上的道貌岸然要体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