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只有爷爷睡在床上。我喊了他一声,他就坐起来了。他说:“怎么到现在的,马上快要烧晚饭了吧?”
“上午赶到县城已经没有回城的班次了,下午才坐上的。”
“你爸爸他们都到月圆家去了。”爷爷双手交插着,徽闭双眼轻轻地叹息着,“我们这些老头儿该死的不死,偏偏要死不该死的人。”
“这又不是人能为的。爷爷您继续睡吧,我忙晚饭去。”
室外的雪仍然无目标地飘着,门口的路灯在残雪和寒流中伫立着,绽放着昏暗的光线。我在家里更不敢出门,等待着妈妈他们。
当自鸣钟敲了九响后,妈妈哥哥来家了。哥哥对我说:“你过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
妈妈那一贯柔爱和欣喜的面孔没有了,目光扫了我一下说:“素兰,听你上次来家说月圆各方面还可以。我今天看到她大吃一惊,真不像人了,又呆又痴的,连我都没有招呼,像不认识我似的,坐在灵床边连哭都不会哭。还是你哪方面怠慢她了?”
“设有没有,我知道她爸爸这段时间病危,钱真尽她用,两头大猪卖了,有一半钱都给她带家来用了,原来准备买缝纫机的都没有买,又养了两头小猪娃是平时卖鸡蛋、卖兔毛省下来的,还剩四五十块饯我今天给她,她死活不肯收……”
“钱,这是一方面,像这样的苦孩子体贴关心尤其重要。”妈叹口凉气,转身往厨房走着,“你到你哥哥那里去吧,我还没有吃呢,死人饭我吃不下去。”
我踏上遍地纸屑的房间,不知哥在写什么,我问:“哥,爸没回来吗?”
“爸,今晚为月圆爸爸‘坐夜’,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呢。”他又转身招呼着,“你先坐一下,过一刻就搁笔。”
片刻,哥丢下笔转身对我说:“月圆个人的事情又出问题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愕然地问。
“看出来的,其一是:月圆精神好像失常,痛苦与颓废全写在她的脸上,她爸爸又不是突然得病而死,思想上该早就有准备了;其二是,乡下人相当重感情,特别还讲究一个‘孝’字,那王志强没有来就是一个疑点。所以,根据我的分析后,我又问了蒋琴,蒋琴正好知道此事的前前后后……”
“怪就怪那老不死的,她死我们拍手欢迎。”“不,你说错了,不要怪她,只能怪世俗的偏见,也怪社会舆论不帮忙,王大妈是典型的农村人,普天下的农村人对待知青婚姻可能都是这种态度。”哥缓缓地摇头,显得很沉着,“你们太幼稚了,有些事情不能一意孤行,你们对人类和人生了解得太少了,尤其对农村。如月圆这事情,那王大妈可能很早就有意见了,她耿耿于怀一直找不到机会来发泄,主要看你们可怜的份上。”
“这话是不假,只要志强到这边来玩就喊他回去。”
“你们太盲目了,要不是月圆爸爸死,你们永远执迷不悟。总之,任何事情早暴露比迟暴露好……”
“哥哥,我恳求你指明我们以后的方向。”不知怎的,我的泪夺眶而出,模模糊糊看着我最信赖的哥哥,“以后漫长的岁月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我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了,不为此事,我是不会来家的……”
“素兰,我的好妹。”哥起身到我面前,掏出手帕擦了我为别人流的泪。“我知道你最细心,最善良,你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还多。你呆在乡下的那一幕幕,要是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而你做到了。我很相信你,从这些事情看来,你各方面都比我成熟,你真能做我的姐姐了……”
哥哥毕竟是写小说的,说出话来语言并不精炼,但全是出自内心,能催人泪下。此刻,他的泪比我还要多。他虽然是个男子汉,但他的感情比我脆弱。难怪人们常说,写作人绝对有感情,泪比一般人多,说掉泪就掉泪。
我哽咽地说:“哥哥你别哭了,你常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能像我们女孩子……”
“我要哭,我要很好地哭,如果不是为感情上的事情就算头被砍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现在我值得哭,因为上帝给我送来这么一个好妹妹,我感到骄傲。又因为上帝抛下一个孤苦的吴月圆,她需要我们全家人的呵护与同情,所以我们这任务既艰苦又伟大。”哥哥敏捷地擦了一把泪,昂着头挺着胸,“但是,我还有一部份泪水流给那由于世俗偏见而没有结成美满良缘的男男女女,泪水如果能把整个地球淹设,使世界上的一切落海
沉没,才能解除我的心头之恨……”
“正宁,你在嚷什么?”妈妈进来了,看到我们各自擦泪的场面问,“难道那陆萍萍还没有忘记吗?”
“忘了,忘了。”哥像个无助的孩子走了两步迎视着最心细的妈妈,“但是,你的儿子已经把她写上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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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像有点儿神经,没事就提到她。只要谁恋爱不成功,你都去寻根挖底。”妈妈瞪了他一眼说,“现在这个差了吗?”
“妈,我没有推翻您的未来儿媳妇差,我一直认为她很好,甚至还超过陆萍萍,但是,人的爱情第一次最真实,最难忘,最动人,你懂吗?”
妈妈低俯着头在苦思冥想着,追忆几十年前是幸还是不幸,有情还是无情,反正每人都有一本爱情的陈账。半晌,她转身往外走着甩下两个字:“我懂!”
哥返回原位:“根据蒋琴说,月圆打了王志强一个耳光,他没有翻脸,而且又是在你们俩人的面前,证明他爱月圆是坚定无疑的……”
“这很难说,他那人很狡猾,我们三张嘴说不过他。而且在他妈面前又说根本没有恋爱,是寻开心的,根本看不起。”
“你们又狭窄了吧,他妈那时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