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出了一条灵蛇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方圆周围十里八乡，我家因此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我走在路上时，经常听见和我擦肩而过的人窃窃私语说：

“看，就是这娃家出了一条灵蛇，还是绿的。”

有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宛如看到了一条蛇似的。因为我属蛇的，人们将我的属象和这条蛇结合起来，传说就变成了好几个版本。一个版本是：我有夜游症，一到晚上就变成了一条灵蛇到处游走；另一个版本是：我灵魂出窍，附在了灵蛇的身上。同学们见了我就问，连杨校长和其他老师都不约而同地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有一些好事者还专门到我家来看个究竟。

茶姑也不例外。

一个星期天我转到茶姑家去时，茶姑正在和一个城里人打扮的女青年拉话。我知道这就是李小霞了。她留着剪发头，白净的皮肤，薄而小巧的嘴唇，穿着一身蓝涤卡衣服，雪白的衬衣在领子翻在了外面。

李小霞是一名下乡知青。这是我村的第一名，也是上山下乡年代绝无仅有的一名来我村插队的女知青，因此从她进村的第一天起就倍受关注。但真正引起大家注意的，还不是她小有姿色的相貌，而是她裤子的开口。

当时，乡下女人的裤子开口都一般都开在裤子右侧，而她的裤子开口却在前面中间。这么一点在现在看来微不足道的差异却在村子里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成为人们话题的一个亮点。村里的女人见了，无人不说：把裤子的口子开在前面，羞死人了。言下之意是说：男人的裤子口子开在前面很正常，小便时很实用。女人的裤子口子开在前面只有做那个事时才实用。男人见了，总要好奇好盯着她的裤子前面，寻找那条口子。我也想看看那条口子却从来没见过她。今天她就在我的面前了，但她是坐着的，看不见裤子前面。

茶姑见了我就对小霞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王八来个鳖。小霞，这就是浦娃，就是他家里闹蛇呢。”

“那到底有没有蛇？是咋回事儿？”小霞看了我一眼，急切地问。

“有是有，不过不象传说的那么邪乎。”我嗫嚅着。

“还不邪乎？一条蛇卧在自己的家里，赶都赶不走。太可怕了，太好玩了。”小霞一脸的好奇，看样子她很想笑，但大概是第一次见我，不好意思笑。

听到她的后半句话，我有点气愤：这事好玩吗？有啥好玩的？你来玩玩试试。我嘴里却说：“啥好玩的，把人能吓死了。”

“浦娃，有啥事儿没有？”茶姑问。

“没啥事儿，我来转一转。”

“没事儿的话，咱们一起到镇上转转去。”茶姑说。

“行嘛。”我一听要去镇上转，无聊至极的心一下子有聊起来。

她们俩立即起身，收拾了一下，带着我出了门。在李小霞站起来的时候，我特意瞥了一眼她的裤子前面，发现她的裤子口子就是开在前面，觉得城里人就是和乡下人不一样。

我、茶姑、李小霞三个人就动身往镇上走。镇子离我村还有七八里路，要走将近一个钟头。一路上免不了又被盘问那条蛇的事情。

“真的？赶都赶不走？太不可思议了。”茶姑若有所思地说着。“那些日子你是不是有病？”

“嗯，我那些日子人不舒服，一天到晚都没精神，让医生看了，却看不出啥病？”我不敢说让顶神看病的事，怕受到批判。那时候经常开大会批判各种牛鬼蛇神，扫除封建迷信。顶神就是牛鬼蛇神，请顶神就是搞封建迷信，都在受批判的行列之中。

“那后来长虫死了以后你就好了？”

“嗯。”

茶姑有些困惑地望着我。李小霞干脆地说：“那有什么呀？蛇和病有什么关系？没有的。最多是小孩让蛇给吓出病来了。这蛇一死，小孩不就没病了？”

我不置可否。真的，我知道我这场病肯定和蛇有关系，但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却并却不大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