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坐在书案前，无聊的看着外边嬉笑玩闹的众人。赵国基窝在紫檀木四君子罗汉床上，一边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秦宸说话。

“我怎么觉得你越发的懒了。就这么干坐着也不说活动活动！”

秦宸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跟断了骨头似得趴在书案上。懒懒的说道：“怎么活动？再让他说我放纵这些家伙？”

赵国基知道他还在生方节的气，可是这不应该成为他放纵自己迁怒别人的理由。他想着又看了几行书，才慢慢的的说道：“想想方叔说的也对！你我还没什么打算呢，何苦招惹别人！要不你去看看国柱他们。你说了那么些步骤，我怕他们记不住把东西做坏了，萧瑟的脾气上来你可招架不住！”

秦宸到没有生方家人的气，他只是因为自己办了傻事错事心里堵的慌。他越想越觉得觉得自己无法适应这一切。

秦宸本来想和赵国基好好谈谈，可是想到他也被敖破耍的够呛又歇了心思。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捂着脸说道：“焙炒时无法控制温度，没有研磨的工具，没有磷脂，没有乳化剂，搁谁也做不出好东西来!你不是夸他们能干吗！让他们一点一点的试验去吧。你放心，瑟瑟还是讲理的，要是那东西好做，她也不用巴巴的把豆子送过来了！说不定国隆他们用道法能做出别具风味的巧克力来呢？”

看秦宸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赵国基无奈的摇摇头，又建议道：“外头庄子上到有母牛来着，牛奶也有，少就是了。要不。。。”

秦宸摇头，慢吞吞的说道：“既然交付给他们了，我也就大撒把了。让他们自己弄去好了！”

赵国基不明白秦宸为什么这么颓唐，更不明白他心里有事为什么不跟自己坦白说。虽然之前有些隔膜，可是他知道那些并不能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他怕秦宸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焦躁的不行。

赵国基啪的一声合上书。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这么半死不活的算哪家子的事？男人家的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秦宸他揉了揉脸，半天才说道：“我觉得自己很不对劲！按说我没和这身体的生母共处过，对她没有感情才对。可是我却老想起她，想为她报仇！那怕是把秦家翻个底朝天，弄得上下都不得安生也没关系！上一秒我想把周氏丢水里去，试试她会不会游泳。可是下一秒我又觉得不该这么做。觉得那个女人也是可怜人。无凭无据的，我不该为难她。。。以前我可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你知道，我一直是想做就做的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是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改变，想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吞噬。。。吞噬我的自我，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另外的一个人！我。。。这种滋味。。。”秦宸说着住了口，想找一些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是他却卡在了那里，只好拧着眉心沉默下来。

赵国基松了口气，他知道这种事情是难免的。或许秦宸的主意识在沉睡，可是他血脉里承继自父母的那些遗传信息不会改变。它们会逐渐的改变秦宸现有的性格和意识。赵国基想了想，一脸同情的说道：“这也难免。其实。。。其实论起来你也是鹊巢鸠占！以前的五爷说起来是我表弟，只是他木讷了些，循规蹈矩的让人厌。我觉得上辈子咱们处的好，再说你这性格除了莽撞自我也没多大的缺点，就让你站了上风。没想到你却过得这么痛苦！以前的五爷脾气虽然刻板，可是对我们一家子倒是实在没的说！他和国柱处的也好。。。既然你不想做秦五爷。。。不如。。。”

赵国基说着站起身，走到秦宸身边，按着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这里有些药物，你只要吃下去，我再作些搜魂，催眠之类的事情。。。让我们一起把以前的秦五爷找回来！好不好？”

秦宸呆呆的张着嘴，晃了半天脑袋才明白过来，赵国基这是在赶自己走。。。不对！他是想把自己人道毁灭！开什么玩笑！自己只不过是不适应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多抱怨了几句。赵国基却一点旧情也不念，想害死自己。。。

赵国基看秦宸一跳三丈高的样子，既不吃惊也不担心，只是凉凉的说道：“声音小些，被别人听见了你就真做不成秦五爷了！还是你觉得家里的黑狗多了，想弄死几条！”

秦宸看着赵国基高高挂起的样子，心里拔凉。他安静下来，转着眼珠，动起了心思。

本来就不是笨人，只不过是初来乍到的，被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慌了手脚。秦宸冷静下来，心思灵活了许多。看着赵国基的冷漠样子虽然觉得失望，可还是强笑着说道：“能找回来自然省心，只是你想要那个温良谦逊循规蹈矩的表弟么？还是你能指望他帮你什么忙？！”

赵国基轻笑一声，把手里的书扔到书案上，微带不屑地说道：“既然你舍不得飞灰了，就别伤春悲秋的做酸像！”

他斜看了秦宸一眼，见他一副直着脖子语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担忧。看着纱窗外仿佛另一个世纪的众人说道：“你是怕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是害怕长大，害怕担起责任来？”

赵国基不用回头，就知道秦宸一定是歪着脑袋瞪着眼睛不服气的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不怪你！你轮回了那么多次，可是真正成年的时候少之又少。不懂得责任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难怪！想想以前的秦五爷，恐怕也是不想承担责任才躲起来沉睡让你出来的！不知道他肯不肯再出来？。。。”

秦宸听了这连番的指责，心里觉得又气又乐。别人不了解，赵国基他还不知道！要是他有这个心思这份能为，他早就上手了，那还会和自己唧唧歪歪的。

想到这里秦宸上前一步，和赵国基并肩站在一起。他不想和他斗心眼，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也别吓我了！还是把你的打算说出来吧！还有。。。我记得这几年你安分的不得了！为什么我一醒过来，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明知道我说的话不妥也不拦着我？”

赵国基听他问得直接，倒不好意思起来。扯扯嘴角，尴尬的笑道：“大部分都是私心作祟。你知道我是想做回主的，可是我却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总要做点什么以防万一！还有就是我不甘心。。。是！我们的交情在那里呢。可就是因为这样，那滋味反而更让人难受！大家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可身份却总是云泥有别。想想你是少爷安安稳稳的就是一辈子，我却得担惊受怕。又是倚云斋又是黑狗血的，那日子真不好受。。。”

秦宸摇头，虽然这些事情都是敖破捣地鬼，可是不说别的想想两个人各自的处境。他倒还真有几分抱歉，想想说道：“我会记住今天的话。我不敢保证以后事事都听你的，可是我会记得以你为主！还有别的话吗？”

赵国基有些愧疚，他看着窗外的景物。支吾着说道：“这话本来早就该对你说的，可是我怕你不听，又咽了下去！”

赵国基抬头看了看秦宸平静的面容，又飞快的转移视线，脚尖搓着地继续说道：“以前你的起居极有规律。总是卯初一刻起床梳洗，背书到卯正二刻去给各院请安。到了辰时就出二门到家塾里，一直到午时下学。回内宅给老太太太太再请一次安，然后。。。你吃饭的地方到没准。不过未初三刻你一定会去问荷亭喂鱼。。。”

秦宸听了这一大堆，心里也有了数。他咬咬牙，开口说道：“我明白！过两天我会按这个规律起居的！现在。。。现在说点别的吧！你说把周氏推到水里会不会莽撞了？会不会让人怀疑？”

赵国基摇头笑道：“哪用你自己动手，法子多得是！”

秦宸还是有些心软，低着头暗暗思忖起来。见他一脸的不忍。赵国基叹了口气。就算那个温润的五爷正在沉睡，可是那些性格还是会影响秦宸的决断。他思忖了一下说道：“姑妈去世的时候你还小，当时是什么情形也没人和你说。或者你应该听听再做决定！”

那是三年前的十二月十九，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事宜。秦宸的生母赵慧兰也在上房忙碌。丁氏吩咐她和同是姨娘的周氏，一起分派要往各家送的年礼。中饭也是在上房吃的，因为丁氏喜欢吃鱼，菜肴也多是这些。赵慧兰只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餐后也没歇息，又要把准备好的各色礼物端上来，请丁氏过目。

直到丁氏不耐烦，想起前阵子送来的团茶，就命两个姨娘给自己点茶吃。丁氏因为是自家吃，也没怎么讲究，只说随便些就好。又大方的吩咐她们多点几碗，让众人都尝尝。于是赵慧兰点茶，周氏就在一边帮衬。磨茶、点茶、煮水都是赵慧兰一手包办。

喝完茶没多久赵慧兰就觉得温的冬日暖阳分外刺眼，眼花的连站都站不住。丁氏看着她红头涨脸摇晃着的样子，以为她是烹茶的时候累着了。就让她到外间喝水歇息。

到外间坐没多久赵慧兰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旁边服侍的小丫鬟没经过事情，吓得只会尖叫。

丁氏闻声领着人赶出来的时候，正赶上赵慧兰挣扎着往屋外走，可是没两步她又摔倒在地上，撑了没多久就过世了。